逝去的老街网络散文随笔

  夏天的落日并不炫目,多了些许脉脉温情,如携手散步的老人,平静而祥和。褪去白天的*,风也有了丝丝柔和。街道上人流如织,纵横交错着,在拥堵中尽显繁华。

逝去的老街网络散文随笔

  沿着市中心的景观河河堤行走,林立的高楼,宽阔的街道,葱郁的树木,现代化的城市在缓缓流淌的河水映衬下,多了些许柔美。静静伫立的石桥历经岁月风雨,无声地记录着这座城市从古老到现代的变迁。河堤的路面铺的是青石板,踏在上面,沉稳而怀旧,这让我想起老街,想起那些过去的时光。

  曾以为远离了那个租住的小院,也一并远离了那条暮色苍茫的老街。然而,夏日时,还会想起躲藏在树荫中一声声嘹亮的蝉鸣声;风起时,无声无息落下的梧桐树叶还在脑海中悠然飘落;暮色中,仿佛看到开着淡粉色扇形花瓣的树木依旧挂满了诗行;冬雪中,街道边堆起的大大小小雪人在记忆深处如此清晰明朗……还有许多点点滴滴的过往,在这个时刻蓦然间触动着细微的心思,才发觉自己对老街的深情挥之不去,那段渐已褪色的岁月覆盖着的是青春年华的感动,伴随着成长越来越深植于心。

  绕开喧闹的建安大道,途经一个中心广场,再穿过一条安静的步行街,向前过一个红绿灯路口,左转,就到了北大街。当初来到这个城市时,就住在这条街上。一个古朴的庭院,两层楼房,楼下住着房东一家,楼上四套一居室出租。在这里住了两年,搬入新区之后,就很少再到这条老街了,偶尔路过,并无心细细打量。

  时光渐行渐远,记忆更新迭换。站在街口,有些恍然,似曾相识却有着别样的陌生。夕阳下的这条长街,明显地老了、破落了,再也撑不起昔日的繁华。街道两旁是拆迁前的浮躁,新接起简陋的两层、三层小楼参差排列,高低不同,薄薄的外墙,没安装窗棂的房间像久未人居住的山洞,透着幽深黑暗,墙壁偶尔露出一片掉了白漆的残垣断壁,不知道破旧的砖瓦房能否撑得起加高的楼层重量?街道两侧是大小各异颜色多样的店铺招牌,或者华丽,或者暗淡,或者张扬,或者深沉;交错纵横的黑色、白色、黄色的电线在墙壁上、招牌下、半空中胡乱地缠绕着,实在是凌乱。

  街道两边堆放着各种杂物,旧石板路面有断裂的痕迹,没有了喧闹的车水马龙,安静得有些沉寂。墙边的野草在阳光下闪耀着绿色,一苦楝树在路边斜斜地生长着,枝叶虽然茂盛,可是树干已稀疏地略显老态,一条小狗在敞开的门口趴着,看见路过的行人会警惕地抬起头,然后又懒懒地趴下。很多院子多是紧闭着大门,破旧、寂寥。即便如此,还可以透过遗落的明清旧房的破瓦残砖,木窗雕刻,撩开蛛网尘埃,依稀可以想到它当年繁盛的模样。距离老街不远,新建的高楼华丽气派,在新楼的映衬下,老街是灰色的,没有一点鲜活灵动的气息,就像旧时的落难公子,只能裹着褴褛的袍子蜷缩在城市的角落里苟延残喘。印象中的繁华与生活的紧密有致,市井的温暖亲情与此起彼伏的炒菜声都已渐渐远去。

  北大街南北长不过500米,宽不足4米。街道两边纵深着许多曲曲折折的小胡同,从大王胡同,小王胡同,赵家胡同,臧家胡同,一个个有名字、有历史的小胡同里面,演绎着几代人的烟火故事。

  最初在这里居住时,最喜欢在胡同里行走,路过许许多多的庭院,好几家庭院的围墙或院门都有精致的雕刻,似乎都很古老。院门开着,可以看到漂亮的照壁,风格各不相同。有一家院子里的扶桑正盛开,红绿相映,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正浇花的白发老者,慈祥地一笑:上班呢丫头。不好意思地应一声,快步走开,那声丫头叫得自然亲切,一整天心情都是愉悦的。经常会在胡同里遇到采风的作家或者画家,他们眼中、笔下的老街,是充满厚重感的。那些青砖蓝瓦的街道,雕刻精致的檐角,以及被熏黑的屋顶、穿插的横梁、班驳的墙壁,无一不写满了历史的印迹。也会遇到骑车穿行的游客,他们慢悠悠地骑行在胡同里,听风掠过耳畔,感受着时光的绵长。胡同也是孩子们的乐园,他们玩捉迷藏的游戏,一个个迷宫一样又四通八达的胡同里,跑着额头满是汗水的孩子。

  老街的记忆中,不能忘记的是街道两旁的小店铺,那是俗世中不可或缺的烟火味道。南边的那家蔬菜店是经常去的,门前摆放着一张条形的铁皮桌,上面摆放着各种蔬菜,红的、绿的相间,叶子与果实分类摆放,买了蔬菜就好像买回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总给人无限遐想。蔬菜店对面是热豆腐摊,记忆中空气里总是散发着芝麻酱的味道,吸引着行人的脚步,很容易就唤醒了味觉,坐在路边小桌子旁津津有味地吃上一碗。再向前走是一家食品零售店,那是孩子们最常去的地方,里面的圆脸胖阿姨总是和蔼地笑着,玻璃柜里有各色水果糖和时新糕点、各种小食品。我也时常去买些山楂片、豆干之类,周末的时候边吃边看书,享受着精神与物质的双重丰盈。小店的北邻是一家理发店,店里只有一个师傅,一把掉了白漆的老式铁铸的椅子,擦的不太干净的镜子,理发师傅时常会在在一块黑色的皮革上来回刮刀,看着惊恐又神奇。紧挨着的是家粮油店,拿着木斗称粮的姑娘脸上总是蹭着白色面粉,好像涂了脂粉一样。粮店门口有个烧饼摊,那个中年男人做的烧饼沾着黑色的芝麻,好看又好吃,前面总有人排队等待。

  再往北走,是家酱油调料铺,木头做的店铺门板都已黝黑发亮。里面放着两个大缸,一个是酱油,一个是醋,醋是自酿的,酸酸的气味透着香,孩子们都喜欢来这跑腿,因为找的零钱可以*支配,买根棒棒糖也是美味的享受。再往前走,是一家布料店,各种颜色、各种质地的面料,整齐排列在柜台上,营业员量好尺寸,然后轻轻用尺子一端的.小刀片一划,然后,左右一用力,布就被撕开了。每次听到,总会想起“裂帛的声音,清脆无比,十分悦耳。”走出布料店就到了北关桥头了,这里有一条护城河,随着城市框架的拉大,它不再担负护城的作用,改名为天宝河,夏天,荷花满池,叶片密密,小鱼在荷叶间嬉戏,水流潺潺,水面如镜。晚饭后的人们摇着扇子,坐在护栏边纳凉,天南地北聊着闲话,讲着轶闻趣事。

  住的地方离单位很近,步行也只要十几分钟。街道很静,没有多少来往的车辆,人们都习惯于步行,随便买回一些青菜,生活用品什么的。街道北边有一颗合欢树,很奇怪,最初很长时间我不知道它的名字,这是一种极具浪漫色彩的树,羽状的叶子如同人的睫毛,白天张开晚上闭合,花儿有形有色,就像广场上老人练习舞蹈时甩着的粉色扇子。走过树下时,当时总想:有一个男朋友多好,可以和他一起漫步在满树的花朵枝叶下面呀!在这条街道住了一段时间,好多人渐已熟悉,房东阿姨一家人热情而好客。周末,我喜欢呆在房间里看书、看电视。她就总在楼下叫我的名字,有时是和她们一起品尝美味食物,有时是让我到院子里休息,顺便分享聊天的乐趣。人少的时候,房东阿姨会拉着我问有没男朋友,说要介绍一位给我。每到这时,我便红了脸,低下头,眠着嘴,不说话。她却大笑,还故意提高了声音:哟,南方小姑娘就是害羞。我告诉你,我们这儿的小伙子很好的,知道疼人呢。我的脸更红了,心里却暗自想笑,传统的相亲哪比得上邂逅的浪漫,青春的心思她根本不懂。于是,并不答话,转头去看门口的那颗海棠树,红色的花朵,黄色的花蕊,点缀在密密的绿色叶片间,不张扬,不虚饰,静静地开放在春光里。

  青春的梦,藏在繁华深处,若隐若现。奋斗、挫折、爱情、友谊、忧伤,在老街住的时候都经历过,生活本来就是多种滋味的,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风景,每种风景都有它的美与伤,我必须学会接受。那些年,换过不低于五次手机,自行车丢了三辆;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行走,看着月亮的清辉洒向大地,思乡中泪流满面,度过了工作后的第一个中秋节;有时也在朋友的茶馆喝茶,耳濡目染,现在也能泡出味道不错的铁观音;每个月买一本钟爱的《小说月报》,在夜晚的灯光下细细品读,陪伴我度过远离家乡远离亲人的孤独;第一次给省级杂志投稿就被采用了,至今仍感激素不相识的编辑;工作生活碰到过无数次困难与挫折,都走了过来,我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坚强。这大概就是成长、青涩、痛苦,却无法抵挡年轻的热情与勇气。有一句耳熟能详的广告语:“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梦想有大有小,我向往的不是奢华和表面上的热闹,而是朴素的、实实在在的、可以触摸到的生活,就像老街一样不愠不火,淡然清丽。不知老街有没有记忆,如果有,它会记得那个女孩子青春年华里的这些琐碎小事吗?而这些,已长久地留存于我的记忆中,想起时,有欢欣,有感动,有迷惑,也有忧伤。

  斜阳西沉,暮色渐浓。胡同里没有了当初暮色渐起时的电视声、说笑声、孩子的叫喊声,庭院连着庭院的人声鼎沸不见了,温暖的灯光与升腾的炊烟也少之又少,见到的多是紧闭的大门,锈蚀的门锁,证明已经好久没有人居住。热闹的街道,装满了快乐的胡同,随着风一起消失在季节的深处,回忆成了无边际的海滩,没有了停泊的堤岸。好在,我当初租住的庭院门前整洁,院子里的海棠花早已凋落,绿色的枝条悄悄地探出墙外。门半掩着,犹豫了片刻,还是推开了那扇熟悉的大门。

  庭院一如既往,进门的山水照壁画清晰入目,院墙一侧的海棠花期已过,枝叶繁茂,楼梯护栏旁边的盆花多的是绿色的叶子,二楼的房间没有灯光,露台上也没有晾晒的衣服,暮色中楼房愈加显得古老而孤独。我有些淡淡的失落与感伤。房东阿姨从屋里走出来,认出是我有些惊讶,在围裙上胡乱擦了两下手,拉住我满脸是笑,转而嗔怪道:搬走*年了,你就没回来过,没良心的丫头,真是没良心。说完又笑了,还是那么的爽朗,但听在人心里时,却是一阵酸楚。阿姨说,北大街胡同里的住户搬走了一大半,年轻人基本上都搬走了,她的儿子媳妇去年买了新房也搬走了,现在这里住的大多是恋旧的老年人,也很少有人到这里租房子。按照城市规划,街道将全面拆迁,道路加宽改造,建设高档商住区。我说,来的时候也已经看到,北边街已经被拆掉了半边,这边应该也快了。阿姨说:拆了也好,房子年代久了,修了还漏雨,只是这些老街坊们,想想,还真有些舍不得。

  那天晚上,阿姨热情地非留我吃晚饭,我们边吃边聊到许许多多过去的事情。街道的变化,邻里的搬迁,人情的冷暖,生活的苦乐。开心时我们一起笑,就像回到了曾经在一起的时光,然而,日子就像树上的叶子,绿了黄,黄了绿,一年又一年。转眼时光已经过去了五年,房东阿姨已经是满头白发,我也不再是当年爱脸红的小女孩,时光催人老,时光也催人成长,我们都不再是当年的模样,唯一不变的是当初如一家人相处时的暖暖亲情。

  走出庭院,远方的道路华灯璀璨,夜风吹过,街口的那颗合欢树叶子不断从树上坠落,摔得粉身碎骨;再往前走,那颗结着粉色荚的栾树,更像是层层叠叠的花,这样的错觉让栾树异常美丽;国槐的叶子是碧绿的,如墨一样的绿。从这条街道转入另一条道路,城市的繁华就在眼前。

  回头再看老街,竟然如此安静。曾经喧闹声声的商店、茶楼没了,一家家大小不一的旅馆没了,街边上象星辰一样错落的酒店小吃没了,形形色色的加工作坊没了,连孩子们的喊叫声都没了。这种安静分明是一另一种形式的孤独了,在某个深夜里,偶尔会听到她低沉的叹息。她还喜欢时不时闯入我的梦乡,絮絮叨叨地诉说着当年的繁华与热闹。老街在安逸与时光辗转之中缓缓地老去了。虽然它还浓缩着岁月的精华,但它已淡出了人们的记忆,已然成了一道黄昏时的风景,孤独地摇曳在夕阳里。曾经旧城的古朴还有无数细节没来得及看清,就如流星一样划过,在心里留下一道道美丽的弧线,令人频频回首,向过往的那些别样的亮点,恋恋不舍地注目。

  也许过不了多久,北大街将是废墟一片。如果再走到这里,街道、胡同将会变成另一种模样:能结出香甜白色小花的槐树没有了,景观树整齐一致地在路的两旁;青石砖铺就的小路也消失在了记忆中,加宽为了柏油路面;院墙连着院墙的小院变成了高高矗立的楼房,玻璃窗户会把太阳的光线反射得五彩缤纷,炫耀夺目;对面走来的陌生面孔并没有笑意,叮咚的门铃声,虽悦耳,却并不亲切。

  时间会磨灭、蚕食一切,种种关于回忆的参照物都会消失,我也不会再来这里寻找什么了,老街随同逝去的岁月一起褪变成一幅幅暗黄色的图画,昔曰的清幽与繁华,如幻灯闪过,瞬时又转换成时尚热闹的现代化商住区。如果还有心情去怀旧,恐怕只有凭借着记忆去回想了。或许,从耳边传来的蝉鸣声、高跟鞋敲打水泥路面的声音,尚能勾起些许遐思,还能蓦然间记得曾经走在老街青石板路面上的婉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