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豆飘香散文
农村生产队时代,农家的牛、马、驴等牲口是统一饲养的,喂养这些牲口的人叫“饲养员”,一般都是年龄偏大、富有经验的人来担任。
喂养牲口用的是草料,材料要理解为“草”和“料”。“草”,在夏天主要是地里生长的青草,队长号召尚未成年的孩子们到田间地头去割草,孩子们一筐一筐地割回来,生产队会计用秤称量斤数,按斤数计量工分,工分到了年终可以分红;到了冬天,“草”就是庄稼秸秆,在我们家乡主要就是小麦的秸秆,轧碎放在槽里,牲口就可以吃了。“料”是精料,用粮食做的,把粮食碾成碎末状,饲养员抓上几把,洒在槽里,用木棍拌一拌,牲口吃了好长膘。牲口没有膘,干活没劲,完不成任务的。
在我们家乡,给牲口拌料用的粮食主要是大豆。大豆油脂多,味道又香,牲口不但肯吃而且上膘快。
大豆必须炒熟才能做牲口的饲料。炒熟后的大豆,香味满口,不但牲口喜欢吃,我们这些一年到头很少能够吃到精粮的小孩子们也特别喜欢吃。
喜欢吃,但是吃不到。家里没有那么多的大豆炒熟给你吃,有点大豆还要磨成豆面留作擀面条吃呢。
于是,饲养员每次给牲口炒豆子的时候,炒出来的香喷喷的大豆就成为了我们的猎取对象。饲养员炒出来的大豆是不允许人吃的,那是要留给牲口吃的。所以饲养员每次炒出来后,看得紧紧的,很难有机会把炒豆弄到手。
炒豆子用的是一口大锅,几十斤的大豆往锅里一倒,然后用一个大木锨在锅里不停地翻动,豆子慢慢地就炒熟了。豆子炒好后,把它从锅里弄出来,倒在一片事先打扫干净的地上,放在那里冷凉,冷凉后收起来放到石磨上碾压,从石磨里出来的碎末就成了牲口的精料了。
饲养员制作牲口精料的整个过程就给我们留下了两次机会,我们可以趁机从中弄到“炒豆”吃。
一个机会是在他把炒豆放到地上冷凉的时候。这个时间相对比较长,饲养员不可能时时刻刻地在旁边看着。一旦他离开,我们立马跑过去,一人装上一口袋,然后伪造一下现场,饲养员回来也发现不了。这时的动作一定要快,饲养员离开的时间不会太长,稍有迟钝,饲养员回来了,麻烦就大了。
有时候,饲养员真的寸步不离,不给我们任何机会,那我们就制造机会。派一个小伙伴到他家的猪圈里去,把他的猪放掉,然后再飞奔而来告诉他,他家里的猪跑了。饲养员一边抚摸着这个小伙伴的头说:“好孩子,谢谢你!”一边就会飞奔地跑回家去。他一旦离开,我们就会蜂拥般地上去完成我们的“猎盗任务”。然后就跑到一个饲养员想都想不到的地方,去集体美餐我们的“炒豆”去。
另一个机会是在饲养员把炒豆放在石磨上完成碾压任务之后。碾完炒豆,饲养员收拾停当,把所有的香料弄走之后,我们爬上磨盘,可以盗取到令我们垂涎欲滴的“炒豆”。
石磨分为上下两片。下片石磨的中间突出一个轴来,轴中间是木头,圆的,木头外边用铁箍箍紧,连同木头死死坐在下片的正中间。上片石磨开凿的有一个与下片的轴对应的圆孔。圆孔对准下片上的轴,把下片固定死,用牲口拉动上片,上片就可以转动了。上片的上方有个磨眼,专门留作往下漏炒豆的,炒豆漏到磨肚里去,随着上片磨的转动,一颗颗圆滚滚的炒豆就被碾压成粉末状了。
在整个的`碾压过程结束之后,磨肚里常常总会留下没有经过碾压的原状炒豆。饲养员走后,我们爬上磨盘,两个力气大些的小伙伴把石磨的上片抬起来,其他人把手伸进去,一把一把地把没有碾碎的炒豆给掏出来,这些炒豆就成了我们的“战利品”。
获得这些“战利品”后,我们会集体到一个大人很难发现的地方去分享我们的“战利品”。到了地方后,每个人都把自己兜中的炒豆掏出来放在一起,然后每人一次只准捏一个,放到嘴里“嘎嘣、嘎嘣”地大快朵颐,美美饱餐一顿。
“美美”只是吃炒豆的那一会儿,过了那一会儿麻烦就来了。大豆是不易消化的,吃进去后,还会口渴,只能大瓢大瓢地往肚子里灌凉水。吃进去的炒豆见了水就膨胀起来,肚子会撑得圆滚滚的。接着不一会儿肚子里就开始“咕噜咕噜”地响,再过一会儿,裤裆里就会有气体排出的声音,一个接着一个。此时,如果我们集体呆在一个屋子里,连蚊子也要挤着往外飞。第二天,消化不良的炒豆就会混杂着稀水从我们的体内排出。大人问我们为什么会拉肚子,我们绝对是不会说的,因为小伙伴群体里是有“纪律”规定的。
虽然吃过炒豆之后会大受折腾,但饲养员下次再炒豆子的时候,我们依然会去“偷”。肚子受罪是一回事,嘴里享受美味是另外一回事,一码归一码,不可因“肚”废食——这是我们那群小伙伴的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