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窝子,童年的摇篮散文

  草窝子,就是爷爷的那双粗糙而灵巧的手用一把把稻草一根根麻线编扎起来的,状如一条小船,置立于老屋的*。

草窝子,童年的摇篮散文

  如果说简朴的村庄是我生命的起始地,那草窝子就是我童年栖身的摇篮。

  那年的冬天,缤纷的雪花在空中飞舞,大地、村庄、树木、庄稼银装素裹。曾听奶奶说母亲嫁过来的时候就是这个季节。那是雪后的一天,蔚蓝的天空格外晴朗,在通往村庄的那条阡陌上,由南向北迎亲的队伍正向庄子走来,眼尖的喜鹊站在村头高高的树枝上“咯喳咯喳”地向人们报着喜讯,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震响了村庄,飞鸟在歌唱,小孩在嘻闹。憨厚淳朴的父亲走在前头,年轻貌美的母亲刚刚抹去绯颊上依依不舍的泪花就到了一个新家。白雪就是圣洁的婚纱,鸟鹊的啼唱就是欢庆的锣鼓声。那天简单而神圣的仪式上,父亲的心中早己燃起了一团熊熊的激情火焰,温暖着缠绵着母亲……

  一根老了的稻草呈黄褐色,熟悉一粒粮食的我当然知道年青时期的稻草是一棵棵翠绿的秧苗。嫩嫩的秧苗长在水田里,是庄稼的新娘,是水田里的淑女。当踏在布满父辈们足迹的田埂上抚摸着绿油油秧苗时,就仿佛看见漠漠水田里那头肩胛上驾着轭头的老牛在俯首躬行;就仿佛看见烈日下爷爷头戴箬笠脚踩扦操手拽着牛尾巴来来回回地精耕细作;就仿佛看见蓝天下平坦的水田像一条湖泊泛起闪亮的波纹,健壮的父亲从池田挑来一担担秧苗抛在田里;就仿佛看见新婚的`母亲在荡着热浪的水田里面将一棵棵秧苗插进大地的怀抱里……

  蓝天、水田、老牛、白鹭、爷爷、父母,还有秧苗,那是天地之间自然与农耕、村庄与田野的巨幅立体水黑画,而我就出生在这幅画卷的村庄里。

  日出日落,田里的稻谷跟着行走的时光,到了秋天这个瓜熟蒂落的季节。乡村的田野上到处飘散着阵阵的稻花香,那沉甸甸的稻穗谦逊地低下头,荡起黄色的笑脸。爷爷奶奶望着稻浪翻滚的田野,又望望身怀六甲的母亲,笃定这是个双丰收的金秋,喜得眼睛迷成了一条缝,心里乐嗞嗞的。

  当晒谷场上稻杆分离时,稻谷成了人们过日子的粮食,而稻草除了是一头牛冬天的主食外,父亲还用来盖草屋,母亲用来烧锅做饭,奶奶用来当成棉絮辅在床上抵御寒冷,而编扎成草窝子更是柔软稻草的杰作。冬闲时爷爷常坐在阳光充沛的门前,将从草堆上捧来一梱梱的稻草剥去脆弱的外皮,取之精华,整整齐齐地放在阳光下爆晒,将阳光温暖的因子储蓄起来。然后,将一束束有爷爷膀子粗的稻草用麻线扎好,每一档有十指宽的间距,再放在地上圈成一个小小团圆形,算是草窝子的底座的造型。接着,爷爷右手握一把空心的铁锥子,左手将一根悠长的麻线从锥孔里穿进迎出,缜密而娴熟,越往上口越大,就像一条小船。稻草用麻线扎的外表一楞一楞的,像一块块船上的木板,脉路清晰明了。有饭桌腿高的草窝子,里面要放一层夹板才能睡小孩,于是,爷爷抽着旱烟思来想去,决定用杨树棒做夹层,那样做出来的草窝子才有寓意,寓意扬帆航行、一帆风顺。就这样一个草窝子在一袋袋的旱烟中,在爷爷一双巧手间诞生了。

  草窝子,童年的摇篮,朦胧的我躺在草窝子里时,总能嗅到那浓浓的泥土的芳香,总能体验到大地母亲给予的温暖。

  早晨,慈祥的母亲去田里做工时先将我喂饱才放心地离去。可是没有了母亲的陪伴时辰长了,或许是玩累了肚子饿了,或许是忍不住寂寞了,一声啼哭引来了在家照看我的奶奶。草窝旁奶奶一边对着我哼起听不懂的歌谣,一边摇晃着草窝子诱惑我安详入睡。中午,母亲从田里回来肯定是深情地在我嫩脸上一番亲吻,然后撩起乳香的衣襟将奶头塞进我嘴里。晚上,静谧的小院里桂花树馥郁飘逸,月色从窗棂上洒进屋里,草窝子停止了摇晃,劳累一天的父母入睡了,尽管我在草窝中舒蜷,尽管我脚蹬手舞,还是不忍惊醒他们。渐渐的,在月辉轻抚我粉润的脸蛋下,静静地进入了梦乡。

  人不可能一辈子躺在摇篮里,总有一天从摇篮里走向田野。田里旺盛的庄稼告诉我,生在一个简朴的农家是多么的幸福!母亲用甘甜的乳汁哺育我长大,又是父母的舵手将我送达幸福的彼岸!

  而今,尘世间已旅行了大半个人生,漫漫旅途中走过很多地方,也看过许多风景,但一转身总觉得外面再好也没有家乡亲,外面的金窝窝银窝窝也不如家乡的草窝窝温暖!

  而今,我走在乡间那条下面掩藏着父辈足迹的水泥路上,看飞鸟从稻浪翻滚的田野上斜掠而过,倾听泥土与庄稼的呓语,嗅闻扑鼻而来的稻花香。此刻,从时光的这头眺望岁月的那头,从田埂的这头走向村庄的那头,猛一回首,我还是一个小孩,还是这块乡土的儿子,这村庄就是我成长的摇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