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做一个梦散文

  三年?四年?抑或前世今生,她追寻着那淡蓝色的背影,在暗夜的迷雾里跌跌撞撞前行。这和爱情无关,却与亘久的思念缠绕纠结,恍若一潭静水相望那高高远远的弯月,看不清的空间隧道里写满了迷惑与向往。很多个夜晚的来临,都预示着又一个梦的开始,她的心轻轻地摩挲着他的文字,慢慢体味他青苹果般的味道:不涩,却清冷冷的冰凉。于是忧伤如一根看不见的线,牵着她的心尖,令她战栗一波又一波地泛起,痛却不止。

一辈子做一个梦散文

  思念成了她一生的梦。

  当两个小姑娘在柜子里面,睁着童真的大眼睛猜测大人的世界,猜测人世间的离离合合与爱恨情仇为什么会以如此惨痛颠覆的面孔重复出现,猜测以往所有的真实或虚假,与现在所有的虚假或真实叠合的时候,他静静地站着,任凭他所描绘的这些悲伤沉沦无数的读者,却不说一句话。从那一刻起,她便深深地痛着。这是一种间歇性的阵痛,是内伤,随时发作,又随时隐藏。她不知道为什么。但她沉迷,而且这一沉迷,就是一辈子。

  期间有花有叶,有飞絮的若隐若现,也有深秋的寒风突袭,她跌宕在俗世与虚幻的世界里,辗转滚爬。曾经有个叫“吟”的家伙,硬是凭着非凡的记忆渊博了她的世界。她及其兴奋地与他探讨着一切和文字有关的东西,从古典到现代,从诗词到散文,不提半句俗语,不进一点生活。那些时候,文字宛若灵蛇,四处扭动出它无与伦比的鬼魅,不,是狐媚。她分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与婉约的糅合,胸中的块垒常常在交谈后消融瓦解。她庆幸着,也常常因为着某一段或某一篇文章,和“吟”痛快地说着不同的见解,“吟”说东,她偏偏说西,“吟”说感性地流动,她就说理性的阻隔……那是多么快乐的日子啊。

  “快乐”,是在“吟”突然挥袖而去的刹那,让她彻底明白这两个字的涵义的:所有的“乐”原来只是在“快”的基础上的,极“乐”也是会极“快”的过去。也许瞬间而去才是最令人难忘的——若干年后当她回忆起当时交流的快乐,她恍然大悟。不,不,这更与爱情无关。她与“吟”只是在精神上有过某种惊人的默契,像巫山的云隐约存在却又和生活格格不入,不可言不能言也没有什么可言。但当时,“吟”确实是为了爱而离去的——他爱上的女人偏执地认为她的存在,影响了他们毫无希望的爱情,家庭之外的爱情。她悲哀地看着“吟”义无反顾地奔赴那场隐秘而痛苦的爱情,又感动他们两个人在文字里的互相表白和退缩中的前进,她暗暗祈祷上苍能够设置某些障碍,让他们的爱与世俗永远隔绝。她希望“吟”的快乐只“乐”而不“快”,否则她不能想象这个安静得像蓝天一样的家伙,在拥有这样一份,可以放弃朋友,只能在真空里灿烂的爱情后,怎么样面对空气侵蚀中的凋零。

  她知道他们不快乐。因为从此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们的文字……他们已经在与爱苦苦挣扎,相信这个时候他们的泪浸湿了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所有的文字和典故都无法排列解释他们挣扎中的爱与痛的密码。她叹息一声,深爱的.“爱”,与受罪的“受”,原来不仅仅形似。

  这份悲伤又扯动她的心了,她明白,那根绳子又在动,她思念的那个他,一定在遥远的他乡拿着酒在买醉。

  至今,她都无法确定他们是如何再次相逢的。欣喜原来是一种模糊剂、过滤筛。他们像熟悉了千年,靠近是如此毫无罅隙的自然。他依然牵着那根绳子,这头是孤独和忧伤,那头是她依旧痛的心,她心疼,也高兴——他已经开始平凡,平凡到日渐远离那种忧伤。她喜欢这样,像是自己又找到了快乐一样。

  她无法排遣他的寂寞,但她希望从此后他不再孤单。她不知道他是否明白无论天涯海角,始终有一个跳动的脉搏,在因为他的每一次起伏而忧伤或快乐;她也不知道他是否知道,除了现实中真切的对视和相扶,思想和心灵里的一切,她都愿意和他分享。不,不,你们又错了,这也不是爱情,爱情的自私和索取,在它面前是那么的低矮平凡,不值一提。

  一直喜欢低低唤着他的名字,不期待回答,更没有欲望,只是一经说出,心便安然。

  她最怕他说那三个字:一个人。她心疼。她喃喃自语,或者是梦呓,在她自己的梦里,纵使是出家遁世,那根牵挂的线,她也要他拉着。她做着白日梦:在遥远的大山里面,盖上几间有距离的茅草屋,屋子前有鱼塘,鱼塘里有鱼有鸭——她迷糊地深信他喜欢吃鸭蛋;屋子后有葡萄架。夏天他们纳凉,秋风起了,她就可以给他酿葡萄酒,在他回顾往事独自哀伤的时候,她希望她的葡萄酒让他醉到忘我,醉倒逍遥;她要养一只猴子,猴子明白他们隔着一座山的对视,她深信心灵深处的对视胜过迅速在空气里消散的话语;还要养一只狗,在他懒散地躺在摇椅里,任清新的阳光洒满他脸上捂着的书本时,那狗衔过他的鞋,唤他去吃饭……这个梦里,他们是两个独立的人,道人,或僧人,相互依靠又相互远离。

  当清晨的阳光再一次照到她的脸上,她不知道这个梦是真是假,更不知道她是否已经把它说了出去。她惶恐自己的唐突,可又心安,不知道为什么。

  思念比梦还长。可思念是一个人的。他不知道,她也不说。

  或许,对于距离,最远反而最贴近;对于感情,最浅才是最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