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亩情思散文
没经历过的,千万别说你懂;即使你真的经历过了,如果没有伤口,你也永远不会真的懂。
就说那茫茫田野,对于我这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来讲,太熟悉了;半亩菜园,对于我这个在自留地里大汗淋漓的菜农儿子来讲,太不陌生。但是,有那么半亩菜园,却令我动容,令我动情,让我生出无限的感触。
这半亩菜园是宋大哥开垦的,有好多年了。以前,满不过是种点蔬菜,吃个放心,吃个方便,而今有了不同的意义。
菜园呈不规则的四方形,昨晚一场雨,园里湿润润的。虽然阳光炙烤,站在园子里也不觉得燥热。洁白的韭菜花儿,星星点点,像微型的蝴蝶,在翠绿中依依不舍地翩舞着。绿中带黄的辣椒躲在繁枝茂叶,偶尔在微风中羞怯地露一下脸,算是对主人的汇报?刚露出头的白菜苗,像一粒粒的翡翠片儿,我似乎闻到了白菜馅饺子的香味儿。
这半亩菜园,寄托着大嫂的情,大嫂的爱,似乎这就是灵丹妙药,让大哥拥有从前的阳光,一生不变的幸福安康。
前不久,大哥身体不适,好一场惊慌,好一番调理。在2000里之外的上海,大嫂守在大哥床前20多天,从来没离开过5分钟。日夜守护,那么壮实的一个人,瘦了整整一圈,我们见面时,差点儿没认出来。
大哥病愈出院时,医生严令,戒烟戒酒,注意调适。大嫂则如同得了圣旨一般,不仅严格监督,还翻阅了多本相关书籍,将一些常识整理出来,一一贯彻,弄得大哥惟命是从,不敢越雷池一步。
每天早晨,大嫂都要将从那半亩菜园里采回来的胡萝卜、芹菜等菜蔬榨成汁,让大哥喝下。对于肉类,坚决予以拒绝。大哥一边苦笑“我都成和尚了”,一边言听计从,像个小学生。
有时,我们揶揄大哥几句。大哥叹口气,说:“唉,你们不知道啊。手术后,我翻身很不方便,可是看到你大嫂累得那样,不忍心叫醒趴在床边的她,忍着剧痛翻一下,不小心弄出响动,你大嫂就会哭哭啼啼训斥我‘不要命了?’唉,人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我看哪,老婆恐怕是父母之外唯一能对你毫无怨言的人了。你大嫂对我严厉,那是对我在乎啊。”
我自然想起了,有一年,我突然呕吐不止,送进了医院。我打出的'第一个电话,就是给老婆。老婆一听,先是慌得嘴都哆嗦了,然后急三火四到了医院。
我在病床上稍微一动,就翻江倒海地呕吐。老婆一次又一次接住那我自己都难以忍受的污秽,甚至小便都不能下床。我身体痛苦难捱,心里更是觉得连累了老婆,痛苦呻吟的同时不断念叨着“对不起老婆,对不起老婆”,老婆轻轻拍着我的背:“说什么傻话呢,这不是应该的吗?”
那一夜,我在床上备受煎熬,只有老婆一人,彻夜守候,没说一句埋怨的话。我懂了,牵挂我们的,是一生的爹娘;守候我们的,是一世的老婆。
大哥的半亩菜园,在屋前的山脚下。山上葱葱茏茏,山下宁宁静静。我是第一次前往,下了车,被一阵潺潺的流水声吸引。循声而去,有一汪水圈在长方形的大池子里。一股溪流从一个涵洞涓涓而出,在迎面的墙壁下冲出一个不大的水湾,清清澈澈,数十条小鱼儿在游荡。那鱼儿太细小,透明似的,不像是真实存在的,倒像是画家在水中画上的,轻灵,*。
我好羡慕这样的*,人生的苦难太多,*一会儿都是一种难得的奢侈。当痛苦向我们袭来的时候,我们往往只能是束手无策,惶惶不安而已。
流水从这个涵洞汩汩而出,漫过小沙丘,向另一涵洞静静而去,自然而然,很像平静而恬淡的乡野生活,流淌着安详,回旋着温馨。
“嗨,老弟。”正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传来大哥的声音。抬头一看,大哥大嫂,笑脸盈盈,在明媚的阳光下,格外亲切,格外真诚。
大嫂,我是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是大哥从上海痊愈回来,设宴答谢弟兄们的关心。大嫂做主陪,一个劲地感谢,一个劲地告诫兄弟们注意健康,热情,真挚,认真,溢于言表。大嫂说,她跟人家要了一种“太阳菌”给大哥喝,坚决不能喝酒抽烟了。那个严肃劲,来不得半点儿马虎。
最后,大家一致通过,让大哥回乡下休养。这样,曾经的半亩菜园就成了大哥大嫂的侍弄对象之一,也就注入了新的内涵。
此时的大嫂,太阳帽,休闲装,手里捧着茄子辣椒,笑迎我们的到来,言语不多,但质朴,实在,越发令人亲切。大哥则兴致勃勃指点我们参观菜园,脸上溢满了淡静自在。最奇怪的是,我见大哥把茄子的枝条剪去了尖端。大哥说:“剪去之后,虽然暂时破坏了,但发出的新枝,结出的茄子更好吃。”
我相信,时间能剪去大哥的痛苦,病愈后的大哥会拥有一个更美丽的明天。人,在这个尘世上,不免要摔一跤,爬起来,前路依然美好。
大嫂指着园边两棵枣树,笑得很甜:“秋天你们来吃枣吧,肯定非常甜。”
可不吗?一颗颗绿宝石般的枣子,亮晶晶,圆滚滚,成串地挂在树上。我想象出“秋来红枣压枝繁,堆向君家白玉盘”的情形。那个时候,应该是嫂子笑得最灿烂的时候。
没有经历过婚姻的人生,或许是不完整的,没有经历过痛苦的婚姻是不深刻的。婚姻使人生丰富,痛苦使婚姻升华。守住这半亩方田,就是守住了幸福。半亩方田翡翠开,妇唱夫随共徘徊。问君哪得情如许?为有心头爱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