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场的散文
那熟悉的画面,那个叫富贵的男人,叫花朵的女人还有那个叫尕娃的是他们的儿子。
我们村子西头的那一块地,村里人顾名思义叫它“场地”。因为这块地过去是村里夏收的时候用来碾压和晾晒麦子的地方,其实,也就是碾麦场的简称。
在我的记忆里,那些年,这片地里每年种的是大麦,其余地里才种小麦。这是因为大麦收获期比较早,等大麦收完了,场地弄好了,小麦也就刚好熟了。但是,收大麦和小麦不一样。大麦收割后是要连留下的麦茬一起收拾干净的。如果天公作美,恰在大麦成熟的时候下上一场透雨,那么便会让辛苦的农人省去不少的工夫。他们就会在雨后地里刚能下脚的时候,纷纷走进地里将大麦连根拔起。这时候,金黄的大麦地里就会此起彼伏的传来一阵阵男男女女说笑,用不了多会儿,刚刚还披着金黄的土地便露出了它深褐的肤色。等待人们把那摆放在地里一堆一堆的大麦堆放在地头的时候,那些养了一辈子牲畜的大爷们就会套上老黄牛,一手扬鞭,一手拽绳,将那一片又一片泛着湿气、满是土块的场地耙碎耱平,潮上一晚,待到第二天清晨才能完成压光
如果这个时候,要是赶上天旱不下雨,那就只有波场啦!夏收如虎口夺食,一切都不容太长的等待。泼场就是给耙耱平整的场地上洒水,为了能压住面。村里人泼场一般都是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进行,因为泼的太早了水分就会被太阳晒干,而影响压面效果。但是,村里每一家的场地都是有限的,场地也都是相连的几家共用的,所以,泼场的活儿也就由几家人来共同完成。
每当泼场的时候,场主人就会在场边上早早挖好一个大水坑,其他男男女女的手里提着水桶,拿着扁担都站在水坑,一边说笑一边看着远处的井水从长满青草的水渠中汩汩而来。就在水坑快流满的时候,人们便围着水坑开始喧闹起来,挑水的大都是青壮男子,他们挑水很娴熟。扁担不离肩,只稍微屈膝弯腰,先是右手抓住扁担的吊链在水池中顺势一甩,直身一提;接着侧身,左手又顺势一甩,直身一提,迈开步子就走,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如果边上恰好有个漂亮女人,男子的动作似乎就变得更为飘逸了。泼场也是很有讲究的,水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水泼的太多了,场面不易干。泼的水太少了,浸不透场面而影响碾压的质量。所以,泼场都是有经验的人进行,其余人员只是供水。
但是,那些喜欢偷懒的人,都会趁着这个空卷上一支旱烟,“咝咝”地抽上几口。而那些心急火燎的年轻人,常常嫌慢将一桶水整个泼出去,泥水溅到了女人身上,女人就嗔骂着假装生气的样子。要是哪个桶里的水没有泼均匀,老人在一旁呵斥着这娃啥活都干不了。挑水的男男女女来来回回穿梭着,你不小心打湿了衣服,他不小心掉了鞋子。男男女女在一起忙忙碌碌,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女人夸小伙子好劳力,能娶个好媳妇;男人骂自家老婆不长眼色,嘴长话多。就在这样的喧闹声中,眼见着,一片干燥泛黄的场地由远而近逐渐就变成湿润的褐色。天擦黑时,大部分人都已在路边歇息,抽着烟,谝着闲传,水桶放在一边,扁担坐在屁股下,只有场主人还在场地边上收拾没有泼到的角角落落。
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场边上的草丛中还有虫鸣声,巷道里就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几个老人相互寒暄着将牛套在放在门前的碌碡往场地走去。这时候,妻子也走出大门,手里提着从炕洞里掏上一竹笼草木灰跟在后面,走过巷道,传来碌碡咚咚的响声。
走到场地跟前,老人喝住牛,先走进场地里用脚踩一踩,如果太湿的话,就叫妻子把笼里的草木灰一把一把地撒在场地里,好让滚动的碌碡不至于挂上泥。然后,他牵着牛,牛拉着碌碡,慢慢悠悠地转着圈。等撒完一遍后,妻子又跟在碌碡后面,一手提笼,一手不时的往碌碡撒草木灰。间或,他们不时地停下来,随手捡一块砖头,蹭掉碌碡上沾满的泥皮。或者,有传来几声指责,说女人不该撒灰的时候撒了,该撒的时候又没撒。那一刻,牛蹄踩在地上沉闷而有节奏的嗵嗵声,碌碡转动时木架发出的嘎吱声,让初夏静谧的清晨,显得悠远而又静谧。同样大小的圈一层一层地向外侧辐射,太阳也伴着这些圈慢慢升起来了,一个新麦季的麦场也就大功告成了。
这时候,太阳一竿高的时候,他们将碌碡拉到场边,解了牛,随手拴在电杆上,收拾好套牛绳,便圪蹴在场上,装上一锅旱烟叶子,“吧嗒”“吧嗒”地抽起来,那时刻,应该是他们最为惬意的时候了。随着时代的变迁以及农业机械化极大程度地发展,使原来几个月的夏收,现如今最多几天就过去了。每到夏忙之际,当一台台大型联合收割机,一台台挂了播种机的拖拉机,气宇轩昂地像功臣一样驶上北坡的时候,打麦场那种苍凉地空旷地遥远的感觉和记忆,依然让我心潮澎湃,一次又一次想起那些令人心酸的故事。
现在,每到麦子泛黄的时节。我回老家,站在打麦场边,望着眼前的麦子地。巷道里热的跟烤箱一样烘热,树下的黑狗眼角黏着黄色的眼眯,舌头伸出老长,气喘嘘嘘。巷道里到处晾晒着收获回来的小麦。但是,很多时候,老天并不愿怜惜他的子民,于是,便有了以前那让人留恋的、热火朝天的泼场场面。
而如今,我们也早已远离了那个忙碌火热的麦收时节,回去似乎已失去了其原本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