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房的秋天-散文欣赏

  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手里拎着皂盒和脸盆,趿拉着红色的拖鞋朝我旁边的水池走来。池旁已有几位女人在洗漱,看到她的到来,赶忙腾出一块地儿。女人们披着发,睡眼惺忪,扣着薄薄松松的睡衣,彼此间话也不多,白嫩的脚丫泡在浸水的拖鞋里发出或轻或重的噗唧声。水流的声音因为她的到来更大了一些。

平房的秋天-散文欣赏

  小院儿在初秋的阳光里闪闪发亮。杨树叶反射来刺眼的光线,似涂了蜡。我和其他七家房客住在这里,像是生活在井底,抬颈望去,天空有了弯曲和边角。好在远处的霾,灰黑的',并没有使我看的更远,距离成了一种向往。没人跟我说话,清脆的流水声让我跟这个世界分开了。昨天的意气风发早已不复存在,宛如一位颓废的中年人,昔日蓬勃的脸面留下一道道沧桑。屋角的石板,在阳光下闪耀着粗糙的光芒,天空仍然是方形的,却显得立体起来。

  小屋就在这棵大树下面。北京9月初的天还是很闷热,树荫成为我获得舒适的唯一奢侈品。傍晚没有一丝风,粘稠的空气夹杂着菜香和热浪不时的闯进我的小屋,感觉我的胃也跟着痉挛起来。我脱得只剩下短裤,慵懒地伸展在床上,任凭汗水沿着毛孔挤出来。经过窗前的女人总要向窗里扫一两眼。也许她们对新房客感兴趣,但在我看来,她们只是被我的内裤吸引罢了---那是一只长着大象鼻子的裤头!如此的曝光率迫使我采取一些措施来遮羞。胡乱地套上些衣物后,顺手搬了凳子坐在树下乘凉。清悦的水流声夹杂着雾气不时地翻滚到我身上,似乎是凉凉的。天空依然灰蒙蒙的,闻不出风的味道。

  “她们是去上夜班的!”包租婆拿着蒲扇在后边哼了一声,浑厚的北京口音惊了我一跳。女人们大都20来岁,甚至十几岁。之所以称她们为女人,是因为她们都有自己的男人。男人们成熟地抽烟、放肆地喝酒、粗暴地骂女人,略显稚嫩的脸庞俨然挂着一丝生活的疲惫。每一个女人都和她的男人住在一个像我这样的小屋里。待到入夜时分,床板有节奏的嘎吱声和低闷的呜咽声又使我很失落、失眠。

  我返回屋里拿出毛巾和脸盆,冲了凉后倒在床上。白天的劳累猛地袭来,不一会就没了知觉。再次醒来时,却发现胸口和腿上被咬了一串红点儿。这些包包连成了片,像极了一座座小山,一个山顶上还倒着一具尸体!转身取了蚊帐盖在身上。如此迷糊了一段时间,又被一阵奇痒惊醒,借着灯光一瞧:胸口新添了一排排小包,像学生做早操一样有规律的排列着,煞是整齐。惊怒之余,随手抄起一本书,朝着白墙上的小黑点盖了上去,眼瞅着一个个黑点变成了一片片黑点,却没有期待中的红色液体。这使我陷入一种深深的恐惧中。

  这个卑微的生命驮着一对翅膀灵活地躲避着对它生命构成威胁的东西:书、筷子、刀子、鞋底......。但这一切对它来说是根本不足惧的,剧烈的运动让它更有动力去吸食血液。我瘫在地上,没有愤怒和痛苦,反而羡慕起这个生物的翅膀来,梦想着自己的双臂能一下子产生一些动力,足以支撑身体飞到空中,寻回失落的仙境。

  早上醒来时分,浑浑噩噩,奋力把脑袋扔到窗外,对着空气猛吸了几口。女人们刚好下班,身上披着朝霞,水珠莹莹。她们又围在水池旁边洗漱着,叽叽喳喳的说笑着。待会就要睡觉了。她们的男人在床上等着不耐烦,不时地催促快洗,却招来女人们的一群哄笑。一个女人端起一盆水,哗得浇在脚上,使劲甩了两下后,朝了小屋走去,拖鞋里发出“噗唧”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