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是一片云散文

  初中时,我和华华成了同桌。

思念是一片云散文

  华华娇小玲珑,我个子高挑。就身高而言,在别人眼里,我俩同桌不太合适。老师见我俩形影不离,不忍将我们分开。每次调换位置,为了不影响后排同学看黑板,高个的我,总会被安排靠墙的位置。位置虽偏,但能和华华同桌,我没有怨言。几年的同桌时光,更使我们情同姐妹,无话不谈。毕业时,一张麦地里的彩色合影,匆匆地结束了我和华华的读书生涯。好在华华家离我家并不远,只隔几座小山峁。毕业后的农闲时光里,不是我抽空去华华家找她淡心,就是她挤时间来我家串门。在促膝长谈中,我得知,十七岁的华华,开始心仪邻家一大男孩。

  毕业后的第二年,残酷的命运,突然向我露出狰狞面孔。刚到中年的父亲,猝然丧生在一次意外车祸中。华华得知噩耗后,扔下手中的农活,就向我家急奔而去。华华来时,我正瘫坐在父亲灵前,伤心欲绝。华华什么话也没说,握住我冰凉的手,和我一起泪如雨下。父亲下葬后,我整个人都变得颓废萎靡,精神恍惚。觉得自已的人生,已跌入黑暗的深渊,没了生机。华华怕我一时接受不了残酷现实,再次来到我家,陪伴我,安慰我。她的温柔善良,她的乖巧体贴,使我在悲苦生活的间隙,看到了一丝光亮。几个星期后,看我已慢慢走出悲伤阴影,华华才回到了自已家。但只要一有空,她还是会抽时间来我家看望我。华华的关爱,如一道穿越寒冬的暖阳,明媚着我生命中那段冰冷刺骨的日子。有了华华的陪伴,身为长女的我,很快就振作起来。和母亲一起,支撑起那个已塌了半边天的家。

  父亲去世后,南下打工的浪潮,波及到我偏远的家乡。经过再三思虑,征得母亲同意后,我决定外出打工。用自已微薄的力量,为母亲分忧,供弟弟上学。临走之前,我去和华华告别。没想到华华也早有南下之意。她家经济条件较好,父母很不情愿女儿去异乡漂泊。但华华见我要走,便执意相随,她父母也只有默许。临走时,华华父亲不忘千叮万嘱:女娃娃出门在外,一定要学稳重。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不可在外面交男朋友。那一刻,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数年后,自已乖巧的女儿,竟也远嫁他乡了。

  在一个晴朗的早晨,我和华华提着简单的行里,和同乡姐妹一起,登上了南下的火车。因有职介所牵线,一到目的地,我们几十名年龄相仿的同乡姑娘,便被安排到一家电子厂,成了流水线上的装配工。我和华华没在同条线上,但在同层楼,上下班可遥遥相望。那时的南方小镇,一片荒凉。我俩会在不加班的傍晚,一起去霓虹闪烁的街边逛夜市。我俩会为一件衣服逛遍所有的地摊。在夜市上,样式新颖价格低廉的衣摊前,留下了我们太多流连忘返的身影。有一次,我在地摊上为华华买了条红色短裙,她很喜欢。那个夏天,白衣红裙,成了她的最爱。有时我们也会去厂后空旷的荒地上,看细碎的野花肆意开放。在淡雅的花香中,我俩总爱并肩坐在草地上,遥望天边的晚霞。漂泊生活虽枯燥烦闷,但浓浓的友情,却也淡化了我的许多哀愁。

  那时候,厂里每条流水线上,基本上都是清一色的女孩。只在每条流水线的末端,安排一两个略懂电路的男工,维修有品质问题的产品。知道华华恋爱,是在进厂数月后。男孩贵州人,是华华那条流水线上的修理工。在众多同乡小姐妹中,性格温顺的华华,竟是第一个谈男朋友的。当时我们都不怎么看好,觉得贵州太遥远。但也不好过于干涉,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当时厂里伙食不好,清汤寡水,总是吃不饱。每到晚上下班,肚子总饿得“咕咕”叫。后来,在得知离厂不远处有个方便面厂,我便常和华华一起去买散装方便面晚上充饥。那些日子,虽然清苦,但有青春作伴,有好友相随,我们穷而快乐着。每月发工资,留点为数不多的零花钱,剩余的工资便全部寄回家。

  随着电子厂效益的下滑,我去了另一家工厂。而华华,留在了原处。好在两个电子厂相距不远,每到周末或晚上不加班,我都会徒步去看华华。虽不常在一起,偶尔的相聚,我们依然很开心。有次去看华华时,她笑吟吟地从宿舍楼下来,递给我一个大大的鸭梨。我二话没说,接过就啃。后来才知道,好友间是忌讳吃梨的。当时,在我们年轻的心里,总以为,只要真心相待,友情会是一辈子的事。岂不知,在时光的洪流面前,一切都是那样弱小和脆弱。在那次见过华华后不久,她也辗转去了另一个南方小镇,我们便再也没见过面。

  没过多久,华华就被她父母叫回了老家。回家后,面对走马灯般的`相亲,她一个也没看上眼。后来,父母才知道,女儿的心里,除了那个贵州男孩,早已无法装下别人。他们就华华一个女儿,说什么不愿让她嫁到外省。华华还是决绝地再次南下,将贵州男孩带回了家。面对现实,父母只能忍痛含泪妥协。在办完户口迁移手续,勇敢的华华,带着对爱情的所有憧憬,远嫁贵州,开始了她的另一页崭新人生。这一切,都是后来我去看望华华父母,从阿姨口中得知的。

  后来,每次回老家,我总不忘带上礼品,去看望华华已日渐苍老的父母。阿姨一看到我,便拉着我的手,泪流满面,不愿松开。我知道,她是想女儿了。她总说,在我身上,能看到华华的影子。当我问起华华的现状时,阿姨有些黯然。说那边家里条件不好,一个孩子都几岁了,因路途遥远,来回花费大,还未回过娘家。只是每隔数月,华华会打电话回来。阿姨家未安电话,每次只好打到邻居家,再由别人转叫。听到这些后,我心里有些酸楚。却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愿昔日的好友,能现世安稳!

  两年后,我再次踏上去华华家的熟悉小路。叔叔阿姨都下地忙农活了,我便将所带礼物,放到她家门口,带着几份失落转身离去。几天后,华华父亲去了我家,在母亲面前对我赞口不绝,说我重情重义,想认我做干女儿。事后听母亲谈起,我良久无语。若当年华华没和我一起南下,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远嫁他乡。每每看到好友的双亲,在体衰多病的暮年,还常为远嫁的女儿焦虑,憔悴,我心里真不是滋味。我怎能忘记,父亲去世时,华华曾给我的所有关心和安慰。那份恩,那份情,或许穷尽一生,我都无法偿还。每次去看望华华父母,我的心情,都是沉重的。唯愿远方的华华,能一生幸福!

  就这样,我和我少年时的亲密伙伴华华,就再也没联系过。随着自已的成家,我回娘家的次数也在渐渐减少。一次偶然的机会,从母亲那里得知,华华的母亲,我那位和蔼可亲的阿姨,因突发疾病已不幸去世,我的心,痛了好几天。不知远嫁贵州的华华,是否有回家奔丧。母亲说,阿姨去世后,华华父亲因过度伤心,身体健康也每况愈下,真今人担忧。年底回家,是该好好去看望下老人家了。

  转眼间,近二十年的光阴,就这样悄然而逝。如今的我和华华,早已被无情岁月,打磨成风霜满面的妇人。在那些有着星月的夜晚,当闪着微光的往事,忽明忽暗地自华华眼前飘过时,远在贵州的华华,是否还会想起陕南那片稔熟的故土?那些深浅不一的足迹?只是,有意无意中,那些悠悠往事,总会触动我记忆深处的柔柔青荇。使多年后的我,总能梦见华华。梦里,我们笑声四溢。梦里,我们快乐无比。

  一段友谊,能维持多久?一天,一生。一朵思念,能绽放多久?一瞬间,一辈子。没有人能告诉我们确切答案。几多沧桑,几许凉薄,趟过长长的岁月河流,沉淀出无数的眷恋和怀念。它们如柔韧的藤蔓,攀爬在我们斑驳的心灵小屋。那些思念,葱茏出的,是那份永不调谢的情意。

  遥望天际,思念早已幻化成云的模样,在心底深处飘荡。一幕幕相聚,一次次离别,一缕缕思念,一丝丝牵挂,清晰而深情。那句尘封经年的问侯,再次被我轻轻捧在手心。泪花涌动中,思念依偎着云朵,轻盈地浮上心头:远嫁他乡的华华,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