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的回忆散文

  我对自己那逝去的童年越来越惦念在心了。倒不是因为它充满着凄恻的关爱,浸润着苦难的恩情,而童心又是那么的少不更事,随手地摘取着可怜的快乐,随处抛洒着无邪的纯真。而是因为贫苦童年于况味之中是能够品出那种蕴蓄的美来的,那种朴实无华的美、那种轻淡自然的美、那种纯真可爱的美。

槐花的回忆散文

  我的故乡小村是个坐北朝南的小村庄,背靠三面都是绿色的山峦,那郁郁葱葱的山坂涧谷是我童年野着性子整日漫游的花园。春天里,绿丛丛的草坡上开满了许多红的、黄的、粉的,喇叭型的、鸡冠状的、头缨式的野花,是它们点缀着孩子们的花环,穿织着描述不尽的欢乐。夏天,蒿草长得有没腰深了,满石砬子也爬满了藤蔓。那蒿草野藤里便藏有蚂蚱、蝈蝈和翠鸟,无人时一递一声地欢快地叫着,每当有人蹑手蹑脚偷来的时候,悄有动静就会鸟儿飞走蝈蝈深藏,捉到手的机会很少很少。藤蔓丛中,若不怕针棘,还可寻着野葡萄、野草莓和野葫芦。阳秋来到的时候,秋风一吹,翠绿的草坡慢慢地变成了金黄,这是乡人开山打草的最佳时机,割来的茅草打了垛堆在村头,在齐齐整整打过的草茬地上,趴着秋风里僵死的蚂蚱和蝈蝈,它们要一直这样趴到来年的春天才会有新一代的蚂蚱和蝈蝈来继承它们响亮的事业。冬天的时候,它们就跟种子、宿根以及枯草们一起,被厚厚的雪层深压着,做一个悠长的、苍白的梦。

  当然,山上多的是树,而更多的便是槐树。槐树的根扎得深,它的枝干长得茂。槐树不怕春旱和伏旱,因为它在冬末春初的时候吸足了,蓄满了白雪融化的冰水,所以一见春光就充满了活力,在春风中开出了一串串雪花似的槐花。

  村庄的'南面,便是大海。乡里人种庄稼,也捕鱼。不过广闻博知的老人们常常告戒后辈说:“宁肯北山俯首当驴,不可南海逍遥捉鱼。”又说,“宁可许个猪,不能许个鱼。”因此在我童年印象里,即使在那最贫穷硗瘠的山坡和洼地上,也都是遍布着许多大大小小不规则图案似的田地,人们在这里甘心地固守田园辛勤劳作。这些地方大多草坂很少,草树都被冷落在田边沟壑里拥挤地疯长。地里因干旱贫瘠而苗儿稀落,而且只能栽种地瓜玉米和高粱小麦。不过在我很小的时候,仿佛也记得还种过稻谷花生之类要求高的作物;也记得山腰上似乎有一片桃林,每当春天那桃花就漫山遍野的红了,大概还有梨树,因为在似霞若雾的浓粉当中,还飘着一片一片的轻雪。可是后来这样的风景就不见了,都被锄为了提供口粮的耕地,地里的地瓜和小麦的弱苗,与地边沟里壮硕的野草,吃力地争夺着雨露和阳光。

  而翻过这些并不高峻的山峦,山那面的景象是我始终所向往的。至今我为记忆里的画面而感动,这里有郁郁葱葱的槐林,高高优雅的薹草,石上淙淙的泉流,绵绵无尽的草坂;有红嘴绿羽的鸟雀,有蓝睛白毛的野兔,阵阵鸦雀的叫声也更加地野旷。不知怎的,从我第一次来过这里以后,在随大人们上山时,翻过山顶就成了我唯一的要求和强烈的愿望。但是多次纠缠而不果,那边没有田地,割草路太远,爷爷是没有力气去的,哥哥们也是不敢去的,只有叔叔们常去,他们呵斥着死缠的我:“不行!你太小,去不了,又累人,又有狼。”因此只好抹着眼泪可怜兮兮的等着,等他们带回一束草莓、一串野葡萄或一两只蝈蝈,就只好乖乖地了事。可是在我记忆里去过的两三次里,印象中大概都是春天,因为我远远地把飞雪的槐花错当成梨花而惊喜地呼喊起来,“梨花!梨花!”“那是槐花林,你婶婶们撸的槐花回去包槐花包子,你不记得?”是爷爷提醒了我。但是我冷静下来却并没感到失望,在那一刻,清纯的童心就象一泓汩汩流淌的泉水在一霎间被凝结一般,宁静无一丝涟漪,透明无一点瑕微。槐花在我记忆里的印痕,是纯美又亲切的,它比梨花、比雪更白,它的滋味更是品尝过后而值得久久回味的。

  秋天的时候,常见人们扛着一根根的槐木走下山来,槐林是船材森林;冬天,人们更是把一捆捆的槐枝扛回家去,槐林也是柴林;春天来到的时候,更是常见挽着一篮篮槐花的姑嫂走出山来,那醇美的槐花香味一直飘进了农家人的饭香里。在槐树品格的养育和槐花气息的熏陶中,是纯洁得一丝不苟的乡情,和那纯净得一丝不苟的故乡人,这里有我的童年。

  当我一天天长大一年年远离故乡的时候,当我对山那边更远有了追求和探索的欲望的时候,生活在我的眼睛里不再是洁白如雪的颜色,它涂抹变幻出金黄、火红、淡蓝和漆黑,但我对于纯白的槐花颜色的眷念却愈加强烈,正是因为激荡、安危、徘徊和落魄才更使我加深了对神圣的向往,憧憬着回归那种象洁白的槐花一样纯洁无暇的生活。在我自己创造的新的意境世界里,槐花在清明或寒食开后就不再凋落,那不再的桃花与久远的槐林一并吐露着芬芳,可是我是多么希望再去看一看春天的槐林和桃林啊!因为至今多少年过去了,我终于没能看到若霞似雪般开了花的桃林和槐林,但我知道,它们会是永恒地开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