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我不送你散文
林语堂先生说:“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要去接你。”先生有种超然的脱凡,对于送别,只是不去,也就没有了离别时的几度哽咽,没有了离别时的执手相看泪眼,没有了离别时的痛彻心扉。
先生的那种心境,何等从容,何等深情,是一种阅历人生后的通达,是一种沉淀岁月后的领悟。
想来,芸芸众生间的离愁别绪该是有千番滋味,万般感慨的,才有得这些无奈的凄美,才有这些不思量,自难忘的苦楚。
古人送别,骊歌声声踏岸而来,夕阳下杨柳依依,且折取一条吧,就着一杯浊酒,抚一曲阳关三叠,将那份伤怀渲染到极致,送君千里,带上浓浓的友情,温暖内心的,是那抹斜阳,是那抹晚风,还是那十里的长亭?时光的交错里,唯有那得得的马蹄声响彻长空,唯有那频频入梦的相思冷了清泪。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暮霭沉,千里的烟波浩渺,至此一别,天各一方,山也迢迢,水也迢迢,再相见不知何夕,不由悲从中来,无语凝噎,这该是怎样的缠绵悱恻,怎样的肝肠寸断?或许,晓风残月懂得这人间的别恨。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现代人的生活里,享用高科技产品带来的便捷,对于送行,在汽车扬起尾尘的刹那,在月台的挥手里看火车缓缓启动的那刻,离别的苦痛也会蔓延全身,只是会在手机电话,电子邮件,网络里得知对方的一切消息,是否安好,那么这离别的伤感自然会淡去许多,想见了,交通也发达,几小时或者几天的功夫就能一起坐茶厅闲聊着看橱窗外的车水马龙,异地的相逢里欣喜多过离别,减了想念的纯粹,少了相见时难别亦难的深刻,少了那种荡气回肠的滋味,少了那份魂牵梦萦的怅然。
若送行作为礼节来应酬,那就愈发的索然无味了,同事同学有机会出差出国,酸溜溜的扯着不咸不淡的话题,停顿时借抽烟的机会瞄手表,好容易熬到点,又道珍重,记得来个电话啊,作不舍状。被送的那方,得意优越感明显写在脸上,真舍不得你们大家啊,一定联系的哦,谢谢关心,留步,请留步。急不可待地转身而去,彼此都轻松了。
在我记忆里难以磨灭的是和爸爸的一次离别。
那是我第一次远离家门去外地上大学,爸爸骑自行车驮着我去镇上的车站,我的腰间有妈妈缝的一个贴身钱袋,装着借来的几千元学费,感觉它的厚重和温暖,就像那刻,我望着爸爸后背的`上衣被汗水贴着,感觉到如山的父爱。
十几里的路,十几里的无言,烈日下缩短的身影缓缓移动着到了车站,我从自行车后架跳下来,爸爸一定累极了,就地蹲着掏出一支烟点燃,汗水密密麻麻顺着脸颊流下来,也顾不得去擦一下,他说,汽车快来了,车上注意一点,到学校了记得给家里写信。我说,嗯,知道了,爸。其实我还想说,你和妈妈在家里也要注意身体,不要那么拼命干农活了。我嗫嚅了一下嘴唇,终究没说出口,任由时间在烟雾里弥漫。
车来了,爸爸帮我把行李拿到靠窗的座位上,他又说了一句话,在外面照顾好自个,不比在家呢。然后下车了站在马路边看着我,我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爸,你回吧。他点了点头,没说话望着我,我看着他,直到车开走,他转过身去了,我才回头,有种心酸从心底涌出,为了省路费,我说自己是大学生了能管好自己,坚持着不让爸爸送我去学校。
阳光下他那布满沟壑的脸在眼前来回,就多看一眼他远去的背影吧,我转过身趴在后窗,却看见他隔老远骑着自行车在汽车后面追,一时间,泪水汹涌,我向他挥手,我在心里喊他,只是飞驰的车轮将两旁的白杨树一一掠过,将他的身影拉开的越来越模糊……
那刻的场景定格了似的,每每忆起,不能言语。我写不出夺人魂魄的文字来表达内心的不舍,这种离别的疼,有过一回就够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咸都尝试过了,也就无悔了,也就会在一份淡然里看云卷云舒,能体味先生的那种随心。
你走,我不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