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炉往事散文
我相信,人生中的每一次遇见都是上天安排。坐在南行的客车上,竟然见到了一个久违的火炉,黑漆漆的炉体在我的眼中一闪而过,却在我的脑海中清晰地出现。
火炉,现在已经成了稀有的存在,渐渐地离开了人们的视线,可是,在曾经的岁月中,它却是我的生活中息息相关的一部分。
客车一路向南,下午的阳光暖暖的,透过车窗玻璃照在我的身上。惬意而舒适的感觉竟让我昏昏欲睡。身体斜靠在车体上,渐渐地,意识恍惚,迷离于我的身体。思绪牵引着我,回到了那遥远的过去,一个有着熊熊燃烧的炉火的过去。
那是一个冬日的夜晚,电灯也吝啬了它的光芒,停止了万家灯火。在一个有我的农家里,几个孩子在烛影摇曳中,围坐在火炉旁,感受着来自炉火的温暖。
“大姐,我们烤土豆片吃,好不好?”年幼的我,央求着大姐。此时的大姐,已是待嫁的年龄。看着我,慈爱的眼神里充满了默许。我乐颠颠地拿来几个土豆,交给大姐。大姐削好土豆皮,用菜刀把他们切成薄厚均匀的一片片。而大哥已经用炉钩子把炉火钩旺,炉火噼噼啪啪的,在炉膛里炸开一个个美妙的声响。这些声响,传进我的耳中,无疑是一个个美丽的音符,在我的心中交响着。
大姐把土豆片一个个地放到炉盖子上,伴随着“滋滋滋”的声响,土豆片慢慢地被烤出香味,这种香,随着空气的流动,氤氲在简陋的居室中,勾起了我难以抑制的馋虫。我蠢蠢欲动着,伸出手,快速地把土豆片翻了个个。被烤灼的一面呈现在我的眼前,泛黄的土豆片被烤出了气泡,有的气泡破裂开来,被灼成了黑色。我已经等不及了,忍受着炉盖的热度,快速地拿起一个土豆片,放进了嘴中。此时的土豆片还很烫,被咬下一块的土豆片留存在我的嘴中,我用舌头翻卷着,一边降低土豆片的热度,一边咀嚼着。土豆片的香气在我的味蕾间盘旋着,随着味觉神经在我的身体中传递。我舍不得狼吞虎咽,只是像蚕咀桑叶一般,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随着被烤熟的土豆片的增多,哥哥姐姐们也加入了吃的行列。我们一边吃着,一边谈着,一边闹着,谁能够想到,在那个年代,在一个并不富裕的农家里,一群孩子竟然能够有这样的快乐的事情。
至今想来,那份温馨,那份美好,是我至今都难以忘怀的过去。那冬日的火炉,成了一个天然的烹饪器具,我们可以随时地把几粒黄豆,几个冻豆包,几个苞米粒放到上面,在它的炙烤下,为我们做出一道道美味佳肴。
想着这些美味,我的口中涎液顿生,我在陶醉中吞咽着,就如同吞咽着美味佳肴。不知何时,从后面伸过来一双小手,在我的头发上抚弄着。这是我的女儿,今日南行的目的地是女儿的姥姥家,可能是由于放假了,要去姥姥家了,她变得轻松无比,也变得兴奋异常,坐着车,没有一丝安静的迹象,雀跃在客车中。这时候的孩子,学业上比我小的时候繁重多了,能有这样清闲的时刻,她们怎能不高兴呢?想一想我的童年,那是一个充满了*的童年,没有父母亲的唠叨,也没有繁重的学业,那一个个无赖之举,至今想来,都成为了人生中的财富,在过往的岁月中,被一点点地消费在走向人生终点的时间里,成为了美好的回忆。
可是,女儿也没有我那辛劳的童年生活。记得在小学的时候,到了秋季,一个约定俗成的规定就是集体拔豆扎子,然后送到学校,作为火炉的引柴。拔豆扎子对于当时的学生来说,是一件无奈的存在,因为,豆扎的根系埋在土中,需要用小铁镐把豆扎刨除土,然后,再把土抖落干净,放在筐中。有时,由于忘记带小铁镐了,就需用手拔,反复不断地拔的结果,就是手被拔出了水泡,当水泡被反复不断地摩擦后,破裂开来,那种痛,钻心一般。但每一年,我都在惧怕中完成了任务。
那时候,在家中,是不需要生火炉的,生火炉的任务都被父亲承包了。可在学校里,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老师把生炉子的任务平均到每一名学生的身上。当我成为某一天的生炉子的值日生的时候,早早地,来到学校,打开教室的门,开始了生炉子的工作。我先把炉子里的炉灰掏干净,然后,把豆扎放到炉膛里,拿出一张纸,用火柴点燃,放到豆扎下面。随着纸的燃烧,豆扎也被点燃了。一股股浓烟冒了出来,我急忙把炉圈子和炉盖子放在火炉上面,豆扎在炉膛中开始燃烧起来。我等待着,等豆扎燃烧差不多了,我把准备好的煤放进去,在烈火中,煤也燃烧了起来。
其实,生炉子是一个技术活,如果引柴过潮,炉子是点燃不着的;如果填煤过完,引柴烧过了头,会被煤压灭的。这样,就需要再来一遍。那时的我,真是不想生火炉啊!没想到,现在,却成了我温馨而美好的回忆。多想回到从前,再一次点燃炉火,照着我青春的.脸。
班级里的火炉,有两大功用:一是取暖,一是热饭盒。每一名学生都想坐在火炉的旁边,占领温暖地带。这样,就需老师时时地调座位,以求平衡。热饭盒,也要有值日生,以便随时调换饭盒的位置,以求热度均匀。有时值日生粗心,就会出现饭盒过热和过凉的现象,引来同学们的抱怨。但最终,饭还是要吃下肚的。
后来,教室里的火炉升级了,用砖砌起了火墙,教室内受热面积大了,热饭盒的地方多了。这一个改变,让学生们兴奋了很久。
随着时间的流逝,火炉渐渐地淡出了我的生活,没想到,师院毕业后,我分回了初中时的母校。教室还是以前的红砖瓦房,冬季取暖用的,竟然还是火炉。看着熟悉的一切,我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于是,和我的学生一起,在冬季到来时,又为生火炉而操心了。记得有一次,由于炉筒子出现了漏烟现象,整个教室都被乌烟笼罩,课上不了了,我让学生走出教室,躲避烟的侵袭。为了御寒,学生们开始集体跑步,看着他们在雪地上奔跑的身影,我的心中既惭愧,又疼痛。我无力改变现状,我无力让我的学生在温暖的教室里上课。
没想到,时代变化得真快,一年后,两校合并,盖了教学楼,终于告别了火炉时代,冬季,再不必为生炉子担忧了。
现在,冬季里,在温暖如春的教室里,虽然我和我的学生无冻馁之患,但我却没有感到过多的快乐。而在农村,火炉也几近于绝迹。问问孩子们,有许多竟然不知道什么是火炉。
到站了,客车停了下来,我和我的女儿、我的妻子下了车,随着汽笛的声响,我的回忆也被带走了。我真的觉得,火炉的确是远离了我的生活了。
现在,一切都在改变,火炉终究要告别人们的生活,可是,不知为何,我却愈发地怀念那个有火炉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