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我那惯常的含泪散文
灰蒙蒙的天空,轻悠悠的南风,秋雨淅沥而下。透过厨房的小窗,我看到弥弥漫漫的“轻纱”卷着淡蓝色的雨雾密密倾泻,那斜斜的、细碎的沸腾像是上天专为大地的丰收所鼓的掌声!我的心猛烈一颤,这掌声不也是天时与地利的和拍吗?是啊,阴沉大地上的雨落,如歌声的嘹亮、如甘露的清凉、如轻烟的曼妙、如丝绦的柔美,轻轻流经大地的心田,奏出叮叮咚咚的旋律。你看那摇曳的杨柳伸着弯弯的懒腰随风起舞,潮湿的电线杆上闪电般掠过燕子的斜影,盘旋,低徊,然后又闪电一般俯冲,消失得无影无踪。
燕子的出现,给这沉闷的雨天增添了生机的乐趣,可它终究还是消失了,一切重归无声无息,无法挽留时,我给了自己深深的叹息。
这样闲事无事的雨天,随手拿来近期的《新闻周刊》翻阅,一则消息赫然入目:“2014年9月27日中午,著名作家张贤亮因癌症晚期,医治无效去世,享年78岁。”我的心猛然疼痛,为的是太多的敬仰与厚爱!想起早年阅读过的《黑骏马》,想起书中那些充满人性温暖的故事,不禁潸然泪下。我从尘封的书架上找来泛黄的笔记本,重拾经年的读书摘录,我笃定那些散发着岁月墨香的文字是我的精神盛宴,因而由衷地爱着!
“不管我怎样拼命地阻止自己,不管我怎样用滚滚的'往事之河淹灭那一点诱惑的火星,但一种新鲜的渴望已经在痛苦中诞生了。这种渴望在召唤我、驱使我去追求更纯洁、更文明、更尊重人的美好,也更富有事业魅力的人生……”
“……看来,人的热力是能够点燃世界任何冰冷角落的生命的。真正被生活抛弃的,只是像我这样不能随遇而安的人,也许,这就是我的悲剧……”
“泪水悄无声息地从我的脸颊上滑下,我感觉自己和这夜中的天山草原一样,在沉重地、激动地喘息着,我倾听着、也在杂乱无章地想着。蓝得醉人的赛里木湖,艺术系的玻璃砖大门,戈壁滩上的烈日和砂子里的水珠,波士顿交响乐的团的长号,乌马尔别克松树皮般粗硬的手,都在冬不拉悦耳的琴声中闪灭相击。我很想扑过去,抱住乌马尔别克,请求他宽恕我的无礼和肤浅。可我不敢,那样会扰乱这样美好的演奏。是的,是演奏,是冬不拉在为白泉演奏。那些在金碧辉煌的剧院里的演奏,根本不能这样地打动人的心。我忍着羞愧的泪水,听着……”
“落日像一团浓稠的红液,粘着动着,可是滴不下来。它微微悸动着,从草原上收敛着灼烤了一日的暑热。远近的草滩、毡房和四散吃草的马群都开始变得黯淡了……”
……
如此鲜活、哲理而又诗意盎然的表达,如今却成了代表我悲伤的苍凉!我端坐于疏落的雨季,努力想像一种太阳的姿势,以晴天的方式,把滴落的疼痛,串连成一条哀婉苦涩的长河。也许,这就是我别有形式的祭奠了!
真正哀婉的,不是生命的终结,而是灵魂的永恒。我不知道灵魂是否真的永恒,但生命的终结注定会是苦涩的。雨丝穿窗而过,我能感觉到空气的凉滑,如果是一撮尘埃,如此磅礴的雨落能使它的生命低到潮湿与阴冷里。我不认为尘埃生命的终结,但又不得不默认生命已经终结的既定事实。也许您说:太阳即将走完自己的路,但她明日还会升起,依旧沿着那条亘古不变的途径周而复始。世上万物活过又死去,有的自觉,有的不自觉,但都追求着可笑的长生或者永恒。而实际上,所有的生物都获得了永恒,哪怕它只在世上存在过一秒种。那一秒钟里便有永恒。
那么,我相信了永恒。
其实,永恒,已经存在于我的生命中了!
天,越来越暗。雨,越落越急。低矮的屋檐下,我那盆栽的辣椒小苗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密集的成长中,良莠不齐的叶子黏贴在一起,翠绿和金黄变幻着光泽,叶子和茎好像更加透明了。严酷的现实里,我知道属于它们的生命不会很久,一场不期而遇的霜降或者雪落足以将它们柔弱的生命摧毁,可是,为了那种灵魂意义上的顽强,我不作任何形式的祭悼,只有虔诚的肃立和辽远的目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