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牙山上百牙塔散文随笔

  池州的百荷公园,很值得一看。湖中高天沉蓝,微风弄波;湖心长堤蛇行,拱桥成曲;四周柳枝招拂,风情万种,妩媚之极。更兼一方荷塘,或绿叶如轮,浓荫蔽日,荷花香艳;或残枝枯叶,冷雨花魂,别有风味。

百牙山上百牙塔散文随笔

  然而,每每路过百荷公园,我总是匆匆一览,双眼便不由自主地直奔附近的百牙山而去。百牙山,小巧娟秀,状如长丘,山上密生着各种树木,俱枝繁叶茂,翠绿葱茏。远远地看,整个百牙山山体被一片差异些微的绿色所覆盖,恰似一位穿红着绿的睡婴。就在这纤秀的百牙山东首,环翠中赫然一塔,灰暗古旧,风貌沧桑———这便是因山而名的百牙塔。

  对于古老的物件,我总是怀有一种天然的敬畏。我从内心深处觉得,那些古物经历了无数的风雨和岁月,见识过诸多的人伦及物事,内中定是深积着我们无法知晓的神妙和变故,蕴含着我们受益无穷的人生至理和警世之说。走近百牙塔,我便感觉走近一位智者,走近一段历史,走近一尊扶正祛邪的'化身。百牙塔,始建于明嘉靖十七年(1538年),旨在“取地理补短益年卑之象”、“大培池州风水之不足”,以求地方安泰,造福万民。我怀着顶礼膜拜之心,伸出一只虔诚的手,轻抚古老斑驳的塔身,一块又一块灰暗厚实的砖体与我的手掌相摩挲,粗糙而富于质感。我感觉握住了一位古老先人纹理深厚的手掌,向我传递着隔世的信息,让我真切地感受到前人的匠艺和无比的智慧。透过当下的华丽,让目光逆时穿越,我望见嘉靖年间的一些片断;目光锁定纤秀的百牙山,于是,那一场会战变得更加明晰起来———没有汽车,没有掘土机,没有起吊机,也没有钢筋和水泥;有的只是独轮车、扁担、箩筐、砖刀、石磙和木夯。我看到烈日或风雨下,千百个壮汉,经越无数晨昏,恒年如常,或肩挑,或手提,或合力拱抬的场景……

  迈步进入古塔,立时被一种气氛所包围。我仿佛走进明朝某个幽深的古巷,或是昏暗的旧式楼阁。百牙塔通体七层,高十丈,底径二丈。底层塔心室六边四门,三通一盲,穹窿弧顶像一口倒扣的锅底,笼罩住每一位来访的匆匆过客。踏着沿壁砖阶,被前人的设置牵引着,回绕转角,层层递升。脚下影影绰绰,似乎引一盏马灯或是灯笼更妙,那样,便能更好地融入古时的意境。胸膛里发出惊慌的“咚咚”声,我感觉正在疏离现世,逆时光行进。我无法感知脚下的砖阶是溜滑还是滞重,我看见无数先人走在我的前面,他们或盘旋而上,或拾级而下。这其中,有达官贵人,也有平民百姓;有行贾坐商,也有贩夫走卒。而现在,他们的身份一律叫做“古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没有三六九等之别。行进间,我的手再次触到锉面般的砖壁,粗糙的摩挲,让我更加确认握住了一个人的手,我想,这一次握住的,当是百牙塔的建造者,时任池州知府陆冈的手。

  砖阶盘旋,渐次上升,我登上最高的第七层。在这里,可以轻易捕捉到这个城市远处的景致:小巧玲珑的齐山,薄雾弥漫,浅黛如岚;澄明的平天湖,波光弄影,衔山藏云;屹立江岸的清溪塔,朦胧可见,似隔空了望的兄弟;由南而北的清溪河,水流潺悠,隽秀乖巧;更有古老的杏花村,牧童横笛,清音飞扬,酒肆飘香……这些景点,凡俗如我,平日里如蝼蚁一般,从此到彼,从彼到此,纵是疲于奔命,仍难免首尾相失。而经年无言的百牙塔,看似不动声色,却早已将一切尽收眼底,了然于胸。不禁让人喟叹,感慨万端。

  走出百牙塔,我感觉从历史的深处返回。我看到天空高悬着亘古的太阳,那状如葫芦的明朝塔顶,正沐浴在二十一世纪金色的阳光里;如此一浸染,已然五百年。五百年,虽沧海桑田,也许仅是一个短暂的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