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他同意了。同时,我塞给他钱,建议他吃一顿饱饭。看他匆匆把钱装入衣袋的样子,完全明白他对丢失大批财物心有余悸。110来了,他感激地点点头,上了警车。我不是他的亲人,我和他一样在这坐城市里举目无亲。但我内心还是有些愧疚——好像我推脱掉一件责任一般。   但我仍然在想:他和姐姐呢?一个女孩子只身从家中出走,是出于什么原因,而又需要多大的勇气。她真的来到了我所在的这座城市了吗?如果在,到底在从事什么职业?那么,还有他们这个家,一个离家出走的女子,一个患有病症的男孩,他的父母呢?一个患病的人千里寻亲,这个家到底意味着些什么?   中秋过了,西北的寒一场接着一场。雨水过后,广场低处的积水如冰,镜子一样窥探着什么。谁能挡住季节的步伐?谁能阻止自己的离家出走?这样说吧,所有的出走地是空虚的,但也是沉重的,因为,好多出走都是为了寻找一个物质和精神上的丰裕之地。   三   一处地方能给予你的,大约出乎你的付出和期待。   在这栋楼时,我几乎把二十四小时全部给了工作和睡眠。除了几个业务上接触的同事外,其他人还不知道有个人锁在一间房子里。好多日子里,我在极力适应着这里的工作和这里的人。这种适应,十分强迫,使我精疲力竭,我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三年前的某月,我家已经没有一分钱可用于支出。这个时节,我最担心家里的水龙头坏了,煤气罐空了,米口袋瘪了。而更怕是女人娃娃生病。娃娃自小体弱,稍一着凉,就咽喉红肿,体温上升,两腮红得涂了红油彩似的。而女人的病更多更复杂。有年正月初三,她说她可能要死掉了,躺在沙发上一直痛苦地呻呤。我和娃吓得不轻,那时医院的大夫没有好好上班,正享受春节假期带来的快乐。我只好去找一直给她看病的一位女中医。好在老中医在家,没有走亲戚去。她开了些中药,我几乎跑遍了城区,将过年的药店老板用电话请了来。回家时,几个熟人看着我手中提着一串药包,还以为是我购买了许多好吃的年货。   在拮据的日子,内心充满了恐惧,也充满了希望。我想着种种发财的可能:一、偶尔在旧衣服里翻出。这不是没有可能,有一次,将几件旧衣服翻出来准备换穿时,真翻出了六十元钱。二、书本中夹带。这个也是有可能的。有次,年前补发几张钱找不见了,老婆怀疑是我拿去换了茶叶。半年后,整理床头上的书籍时,从一本叫做《最后的读书会》中翻了出来。很好,除证明了我的清白,还证明老婆也在读我读过的书籍,这一点令我欣慰了许久。三、天上掉落。常在网络上看到,行人突然会被钞票雨砸中。我肯定会拼了命去拣拾的,至于上交还是不上交,我必然会很纠结很痛苦。   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去年初冬,远在他省念书的娃娃要钱,女人将仅有的六百元分成两份,给娃娃寄走了五百,剩下的一百交给我装着。这个时节,需用的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暖气费已经催收了,我们拖着。但水电费不缴不行,没有电尚可,没有水简直不能生存。为了省钱,我关掉了冰箱(后来,冰箱坏了,与长期断电有关),不开电视,不开电脑,就连给手机充电,也拿到打工的单位上去完成。还有,气温尽管已经零下三度了,也坚持不去使用电热毯。

2、空城记优美散文   一   从时间积累的厚度看,所有的荒芜都证明这是我无所适从的两年。为一口饭奔走于两地时,不多的能耐消耗在质疑和被质疑中。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但却又不明白怎样才能做好。我便因时间的虚度而慌恐了起来。   时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口袋。空的指向,除了所经历的为数不多的事物,就是内心。事物都是空的,虚的,而我内心对时间的恐惧是沉的,重的。   就像我所处的位置,是空的,是空荡荡的那种空。一楼高过十米,垂下的玻璃窗,仿佛如风吹过,有摇动之感,以至于让我的身体也有脆弱遍布。仰视是压抑的,平视,楼内如迷宫。我没有方向感,担心迷路,且对陌生环境有一种天然的警惕和惧怕,便局限在一楼活动。一楼已经够庞大了,装着两个入口处的保安与我,以及占据了更多空间的挂有“正在工作,禁止入内”提示牌的大屋——虽然牌子的灯一直绿着,但我知道大屋内并没有工作。这里,交通好比街道小巷,互相贯通:大厅,右转,大厅,门。朝前走,巷道,右转,门,左拐,巷道。安全通行指示灯绿着光,脚下晃动着暗影。消防灯跳跃着。几缕贼光,那是监控。旋转式玻璃大门也让我很不省心,我有时会跟着它愚蠢地转回原地。   旋转门,我必须逾越的屏障。每天拿出一半的时间制造出与喜好无关、与生计有关的文字后,得晃动着沉重脑袋,走出这道门找饭。   旋转门正对着一条街道。街道本来不宽,停放许多小汽车后,就像丢弃下了许多垃圾,使街道显得更加零乱逼仄。过了这条街道,就是一个叫做新绿广场的地方。我刚进入栋大楼时,好心的保安大哥用他的方言告诉我,周末的晚上新绿广场有音乐喷泉,规模很是盛大,可出去看看,以打发孤寂。我心存着一个他乡人的感激,可晚上我是很少单独出去的,主要源自于一个他乡人对陌生城市的不信任。   为了充饥,许多天里,我基本在傍晚来临之前,早早穿过新绿广场。此时,晚霞初映,急着回家或者奔赴约会的人流如梭,嚣杂中充满许多孤寂。踏过新绿广场的瞬间,似乎听见埋在地表下面的撕扯与喊叫,这足够唤起我对老家的无限怀念。几年前,广场还应该是平展展的粮田,生长与我家乡无异的小麦以及油菜,散布与我家乡无异的禾香雾气,上有如缎的蓝天,下有鸟雀滑翔而过,那该是十分盛大的壮观场面。但孩子们要在长满禾苗的田地里随意奔跑或者放风筝,是坚决不允许的,这是铁打的规矩。后来——允许了,城里的孩子们在新绿广场不仅可以放风筝,还可以任意狂奔。目测广场不小,为了证实我的想法并且试图得到一个数据,有次我东去时,用步伐丈量过它的长度,十分可惜,几分钟之后,竟然忘了默记的步字。此后,再没有去做此类无所用功的无聊之事。   仍然是保安大哥告诉我,过了新绿广场,楼与楼拥挤的巷子里,有符合我们口袋和身份的餐馆。他说,他经常去。“我们”二字亲切、合意。如果不是草坪和树木挡着去路,我会直线穿过广场的。前行中,我尽量目不斜视,尽量避免与他人撞个照面——我长相丑陋,撞人后说点道歉的话,虽然是自爆丑闻,但难免会引起他人警惕而坏了乡下人的口碑。目光是放射性的,四周的景象难免会跑入视线之内。石板铺就的曲径处,树木成荫,成片的刺玫绽放。石凳和石椅分列于草坪一侧,如果没有人占据着,就有一片、几片疲惫调的树叶躺着。那些树木,我叫不上它们的名字,但它们虚张声势地尽力向上,庞大的伞盖袒护着每一条石板铺就的小道。埋于地下的无数个投射灯,半遮半掩地试探着人间喜好。脚下,不时有喷水头拦住去路,我怕踏坏了它们,便小心地绕过去。这些设施情形,几与大都市无异。   日头晚归,气温宜人。吃完饭匆匆赶回时,顺道买三五个饼子,以作第二天第三天的早餐。和许多从小餐馆出来的民工一样,我们提着装有饼子的塑料袋从广场晃荡而过时,就看到欢乐的人们开始聚集,使广场南侧的交通要道西兰公路十分拥塞。人,看不清面庞,着装大多清凉,好像给夏末秋初的热打开一个奔跑的通道。足够大的空间为每个不同的需要者敞开,散步也罢,健身也罢,约会也罢,都在证明饥饱无忧的市民生活是舒适可爱的。遇见有人带了穿着人类衣物的狗散步,我会深表同情,许多事实足以证明,人对人的情感寄托是多么有限。   这是周末。音乐喷泉需要用人们围观来证明存在的价值。   新绿广场打开了另一扇门。很快,光束从*之处被放了出来。光条是呈极速奔跑状的,它们从地面蜂拥而出,紫的,红的,黄的,蓝的,凌空穿越,互相交织,高处的音乐随即上阵助威呐喊。少顷,蓄在地下的柔弱之水随着阀门打开的声音由地下窜出,先是一丝、几缕、几柱,俄而,它们从多个喷淋头中宛若子弹一样射出,半空挽成一片,漫成水雾。水是透明无色的、流动的,灯光给予它色彩,却受制于音乐。水起伏,似有壮阔波澜之势。水萎缩,似有胆怯之态。水柱上升,硬度十足的它与空气摩擦发出“哗哗”地声响。水柱落地,声音更是惊心动魄,好像巨大的倒塌,灵魂摔碎一般。   有人愉快地喊叫,几个人在愉快地喊叫。但声音是苍白的。水声带走了喧嚣和人间欢娱。   二   周末的中午是消闲时光。   持续的劳动,大脑掏空一般,肉身却沉重有加。从外面吃完刀削面回来,计划好好地睡一场午觉,以恢复精力。天阴着,并且洒落了些雾一样的水气,倘若在农村,类似的潮气早被土地吸收,但城市缺少这种功能,硬化了的道路和楼房上,已经湿漉漉的,柏油路面也显得十分夸张,一些低洼处积了麻钱厚的雨水,给人感觉好像刚下过大雨似的。这种上天气,最容易让人慵懒。   还没有趴到床上去,听见有人喊“李师”。声音是附近的方言,急促,紧张。而这个被称作“李师”的,眼下人去楼空的水泥空间里,除了我还会有谁?拉开门,楼道里保安大哥的身影一闪而过。想必有急事,我赶紧往前跑了几步,转念间觉得忘记了什么,又折了回来,拿上了摆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拐过第一个楼拐角,没有看到保安大哥的身影。再走几步看到他时,他站在大厅门口处不敢回头,像身后有枪直指着他。看他那慌张的样子,知道受了不小的惊吓。我再一回头,看见有人倒在洗手间门口,样子僵直,死去一般。这种情况令我一时手足无措。我大声问保安大哥是怎么回事,同时大脑在高度运转如何去做。保安大哥回答我时,声音颤抖,有些语无伦次,但我还是听明白了,那人是进来找人的`,说要想办法弄个寻人启事,可他从洗手间出来后,就一下子跌倒在那里了。从网络上得到的经验出发,我边用手机录像边向那人走去。我看了又看那人的脸,他年轻,但瘦削、苍白。脑溢血?癫痫?此时的我平静了下来,试探着把手指伸过去掐了掐小伙子的人中。十分幸运,片刻之后,他终于吐了口气,并且清晰地说出了一个字:水。我喊保安大哥过来,拿来矿泉水,本想扶他起来喂他,他却夺了过去一饮而尽,那节奏根本不是喝,简直就是灌。   再扶他时,看到他手腕上绑有腕带,医院的圆珠笔清楚地记录他近期的情况:   姓名:王荣籍贯:四川年龄:成人   科室:神经内科床号:0135   他是从医院里出来的,并且是神经内科——由此我确定他是癫痫突发。   靠在墙上的他,回答了我的几问题后,他的来历渐渐清晰了起来。   一个月前,这位名叫王荣的小伙子收到了姐姐的手机短信,说她在西北某地找到了一份工作。收到短信的同时,还收到了姐姐发来的一张照片。照片是在美发店里拍摄的,大约是要告诉家里,她很好。他的姐姐半年前突然离家出走,他患有偏瘫的母亲着急得连饭都吃不下去。王荣决定去找姐姐。于是,他循着短信上告知的地址找了过来。一路上,他怀揣着家里仅有的积蓄一百六十元钱,没有坐车,不去住店,饿了吃饼子,晚上睡墙根,靠着自己擦鞋的手艺边走边停,历时一月才到了我所在的这座西北五线城市。   到达城市后,他有些兴奋,觉得终于可以见到姐姐了,甚至,连如何动员她回家的话语都已经想好。他站在街头打电话给姐姐,提示音告诉他,她的手机已经停机。又打,还是停机。他惶惑不安,不知道姐姐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背着擦鞋工具,沿街寻找手机图片中的美发店,几天后,结果可想而知,不论城市大小,美发店太多太多,他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姐姐的消息。王荣没钱住宾馆旅社,没钱认真吃一顿饭,那些天里,仅靠一元钱一瓶的矿泉水充饥。在街道上走着走着,他晕倒了。醒来,已经躺在医院的病房里。   在病床上,王荣摸索他的手机和钱,但这两样东西已经不见了,就连他的身份证也丢失了。再找那套简陋的擦鞋工具,它也竟然不翼而飞。   他心里只有一个执念:找到姐姐。在病室里,病友和病友的家属们都知道他因何而来,通过聊天,大家为王荣出了不少注意。第二天中午,趁值班护士换班不注意,他偷偷溜出医院,去找能发布寻人启事的地方。街道上,他堵了辆出租车,司机没有收费,直接把他送到了我所在的这栋大楼。   现在,他终于站立了起来,打了几个趔趄之后,健康人一样行走自如。我搬了张椅子叫他坐下。他问我有香烟吗,问我现在是几点钟,问我这座城市到底有多大。我给了他烟,告诉他几点钟,没有回答这座城市有多大。大与小,出于内心的认识,丈量大与小,源自精神上的毅力和执著。而接下来的情形又让我大吃一惊。他大约感觉疼痛,抹起左胳膊的衣袖,我看到,医院里的半截吊针还插在肱二肌部位。按照常理,那节针头里,已经出血,但没有。我知道他的身体太虚弱了。   显然,司机将他送错了地方,但不能置之不理。谁能帮上他,看来眼下只有找警察了。我一边安慰着他,一边和他商量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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