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梦令散文
秋雨恍如湿润的丝线,密密匝匝地在婆娑的枝头编织,你定定地凝视窗外略带凉意的天空,思绪飘远。黄菊颓然地繁衍在冰冷的土地上,堆积如万点离愁,你忍不住地回首从前,纵使过去不堪回首,纵使眼下物是人非。
你当时是一个少女,不知愁为何物,只知摆一弄那些欢快的韵一律。争渡声声,在千回百转的荷塘里升腾成不谢的乐曲,在窈窕曲折的小径上铭镌成青春的印记。几个少女,半塘藕花,一叶扁舟,沉醉在亘古的落晖下,连夕陽也微醺谢幕。忽的惊起一片片白色*的纯洁,在空中翻飞旋舞。何时添了闲愁呢,你从秋千上一跃而起,转而倚在斑斑驳驳的门扉,只尴尬地嗅着一缕微酸。
你当时是一位少一妇,在春日曦光下睁开曚昽的双眼,闻说昨夜雨疏风骤,便忧心顿起,问那些昨日还盛开的海棠是否依然艳郁。侍女道,海棠还在啊,好像是一句无力的'敷衍,一笔带过,便再不多只言片语。你心生疑窦,也许是花早已化入春泥,只剩枝桠依然不倒地屹立,可没有了自己孕育的那抹清香疏远,自觉得是枉活罢。你只是在心里悲哀地想,纵使绿色*鲜翠欲滴,可是毕竟没了真意,毕竟缺了真情,所以才像是一具没有魂灵的一尸一体,所以第二年的花才不会有第一年的旺盛,只因为植物的淡漠。好像一句谶语一样,天空又布满了-阴-云。
世道浑浊,奸宄横行,历史的天空被厚厚的黑霭笼罩,这是史无前例的靖康,至此,你带着你半生的心血颠沛流离,经受了多少家国沦陷、亲离子散的苦楚,多少春残花落,寒风乍起的伧俗。有一天,你终于发现你皲裂的双一唇再也散发不出昔日如梦的轻吟了,那些淡淡的清愁,眼睁睁焚化在比火跟浓烈的浓愁中。
像是一坛封存了千年的酒,在打开的那一刹那,心中的期待霎时被辛辣的气息化为泡影,只因无人共饮。
犹记那年春天,你还在我身边,千里桃花花谢花飞花漫天。踏过春花秋月鹧鸪天,不见来路风云弄天边,陌上阡头悄然独立秋色*戏寒烟,花满衣裾泪湿青衫一曲韶华为谁掖。几番华胥易主弹指一挥间,一曲庄生晓梦,一杯望帝春鹃,怎奈红尘漫漫两相对望竟无言。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青天可知,今夜月下人难眠,花下对影人消瘦,莫言几多恨,几多忧,一曲前尘永相守。
原来,这就是人生,一出梦的人生,是非成败转头空。于是,梦醒时才会有这般痛苦的转变,有了不堪回首的昨天,看见了曾经以为看不见的明天。
秋雨渐渐地停了,你的往事录缓缓地合上了你的归宿,只有窗外黄花万点,依旧数点着你的悲哀,昏黄的灯花下,只有幻梦中的依稀眉目,还在不倦地若隐若现。蓦地,有人叩响了你的柴扉,原是你旧时争渡的旧友,携着一壶浊酒,来探望你布满伤疤的灵魂。
“迎春放否?”她虔诚地问你。
“早已是花自飘零水自流了罢。”你双一唇无奈地张一合。
“那么,海棠安在?”
“也应是绿肥红瘦了。”你举目远眺,独抱浓愁。
“现在呢?”
“现在?只有菊花遍地,桂香清远,残红零落,茱薏枯萎,云和单鼓,哀筝独奏,檐角碎玉,商羽浮沉,魂销人瘦,纸旧灯残,还有这三杯两盏淡酒,和着我的彷徨情怀,苦水自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