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爱叫奉献的散文随笔
前些天,二舅妈来看望我手术后的母亲,很自然地,她们的话题就聊到了往昔,聊到了我的二舅。
我一边听着,一边任由思绪漂移,于脑海之中,将所有有关二舅的往事慢慢捋顺,期许在某个闲暇且安宁的时光,以文字的方式,表达我对他所有的缅怀……
二舅是个不善言辞,但本真善良的人,为家,为弟弟妹妹,为子女,一生勤恳,一生操劳,平凡而坎坷地走完了他六十五年的人生路程,留下了亲人对他无尽的思恋。
我的外公外婆共孕育五个子女,母亲排行老五,二舅生于上世纪四十年代初期,因为大舅幼时命绝恶疾,二舅就成了长兄,在那个艰苦年代他帮助父母亲为那个家庭默默付出了很多。二舅在弟弟与妹妹中,读书最少,只读到小学五年级。我曾猜想着,可能因为外公很忙,且人多读书负担重,二舅为了减轻家庭负担,自己选择辍学的,这一猜测被母亲证实,她说,我猜测得很对,二舅那时学习的天赋很高,毫不逊色其他几个人。
母亲是家中最小的孩子,而且是唯一的女孩子,所以她是集家庭所有的宠爱于一身,二舅也十分疼爱这个比他小十几岁的妹妹。母亲常常对我说,有关她小时候的故事,有关与二舅之间的温暖点滴。
母亲从上小学一年级开始,一直到四年级,都是二舅风雨无阻,背着她上学、放学。二舅也会因为妹妹想看一场露天电影,背着妹妹,不辞辛苦走到十里地外的另一个村庄。还有一次,外公带回来一块糖给我的母亲,被小舅抢了去,母亲大哭起来,二舅得知后,追着小舅跑了村庄几个圈,终于抢回了那块糖,归还给母亲。母亲每次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眼中都有泪花闪动,我知道,那些感动且温暖的泪花中,闪动的都是她对哥哥那份深沉的爱。她也会自责地说,那时候不知道怎么就那么懒,也不懂得心疼哥哥,还常常对他无理取闹。
1976年,我的母亲十八岁,读高二,我的外公外婆相继去世,这个原本清苦但幸福的家庭如遭雷劈。而母亲更是在那一年大病了一场,那个时候,二舅才刚刚组建起新家庭,有个两岁的女儿。三舅还未成婚,小舅在部队当兵,二舅和二舅妈毅然用他们的双肩担起了整个家庭的担子,供弟弟读书,为妹妹治病,再到后来为他们张罗婚事,组建新家庭。二舅所付出的,不是我所能想象的,这些事情我都是在母亲的口中得知,用简短的文字就能表述完,但我知道,在彼一时,那是多么冗长难熬、艰辛难耐的日子。
我对二舅的记忆,应该从八岁那年开始。那年的春节,我在二舅家的屋后,和一些小朋友们坐在一根石柱上玩跷跷板的游戏,正在兴头上,那头的小朋友突然跳下来,毫无防备的我被跌在地上,头部刚好撞在另外一根石柱上,顿时,鲜血直流。其他的小朋友吓呆了,全部跑光,我坐在地上,大声地哭了起来。没过多久,二舅就来了,看到我的样子,他也吓坏了,按住伤口,抱起我,用很快的速度奔跑到家中。之后,清洗好伤口,用菜籽油涂在伤口上,再用纱布将头包好,我很清楚地记得,当二舅包扎好伤口,我就觉得不疼了。
为了抚慰我,二舅还做了很好吃的荷包蛋,他说,吃了荷包蛋伤口就会好。
以后的很多个日子,只要回忆起这件事,我就想起二舅当时抱我的情景,和他奔跑时我耳边那呼呼的北风的声音,想起荷包蛋那金黄的色泽,一切记忆如昨日般清晰。
对二舅的另外一个温暖记忆,莫过于十岁那年。那年的某一天,二舅带着他的小女儿来我家作客,他和我的父母在家中聊天。那时候,我家门前有一方池塘,池塘边有很多石头,我和表妹搬起那些石头,从下面找螃蟹玩。突然我在搬起一块石头的时候,没发现螃蟹,却被一条蜈蚣咬着了右手,我吓坏了,哭着往家跑。
父母亲问我怎么了,我说被蜈蚣咬到了。母亲也吓坏了,问父亲怎么办,父亲说,可以先用酒精消毒。可二舅说,酒精没用,赶快用肥皂水清洗伤口。母亲去拿肥皂水的时候,二舅拿起我的`手,咬吸住被蜈蚣咬到的地方,硬是从那两个红点里吸刮出一点点血。
用肥皂水清洗之后,二舅在池塘边找到一些叫“鱼腥草”的植物,那种植物,果然有很腥的味道。二舅将它们捣碎,然后敷在我右手红肿的地方,包扎好。二舅走的时候,我的手上被蜈蚣咬到的地方,正在消肿,并且停止了痛痒。
之后,我再也不敢去池塘边搬那些石头,而我对二舅的敬佩更是与日俱增。
这就是二舅,就是这样的二舅,为家人,默默付出奉献,却未能得以长寿。二舅被查出肝癌,我是第一个得知消息的人。
2006年的那一天,此生,永不会忘。
春天,二舅一直不太舒服,食欲下降,全身乏力,但是体质素来康健的他,也一直没当回事。某一天,二舅妈打电话给我,让我带二舅去医院看看,那天上午,二舅一个人乘车到了我工作的地方。我带他直接去了医院,挂了专家门诊,那位鹤发童颜的老医生看了二舅的症状,询问了一些二舅平日里的感受,然后,叫他去拍片,抽血化验。
我从那位老医生的眼神里,读出了不好的信息,因为我不停地问,是什么病的时候,老医生闪烁其词。我看着他在那个CT单上写着,检查的部位是肝的时候,心,颤了一下。
CT片出来的时候,我看到报告单上的诊断,顿时呆了,却依旧保持笑脸,让二舅坐在医院的大厅里,我拿着片子踯躅着去了老医生的诊室。
当老医生说是“肝癌晚期”的时候,我都呆了,就那么傻站在那里,脑袋一片迷茫,停止了思考。
还是老医生的一句:他是你什么人?拉回了我的神思。
我说:他是我舅舅。他说:回去好好照料,让他度过最后的日子吧。
我急切地问:怎么会是晚期呢?没有什么症状的,应该是早期才对吧?现在回家吗,不是应该住院的吗?出于激动,我一连串问了好多的问题。
老医生很和蔼,一一向我解释:肝癌只要有症状,就是晚期,它不同其他的癌症。没有必要住院了,花钱不说,还让病人痛苦,让他安宁地走过最后的日子吧!
……
我拿了老医生的药,骗二舅说:只是一些小毛病,日后别抽烟了,医生不让抽烟,吃点药就会好。二舅没有说什么,不答应,也不质疑,我们一起出了医院,我送他回家。
瞒着二舅,我告诉了亲人们。所有的人都潸然泪下,然而在病魔的面前,我们束手无策。
后来的日子里,二舅的反应很大,日渐消瘦,肝脏开始水肿,表哥要带二舅去北京,然而二舅说他不愿意去,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二舅在检查的那天,就知道了自己的病情。
从发现病情,到二舅的离去,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太快了,快得让我来不及接受。很清晰地记得,弥留在世的二舅那天“召回”了所有的儿孙,我和母亲也去了,他虚弱地躺在床上,除了肿胀的肚子以外,全身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那一刻的二舅,已经没有能力说话了,他只是用目光打量着我们每一个人,目光空洞,却也深情。当看到我的时候,我似乎看见了二舅的嘴角轻微地牵扯了一下。当时,我的眼泪就掉下来了,我退出卧室,看着灰蒙蒙的天,无语泪先流,直到二舅的卧室里,哭喊声一片……
在以后的很多个日子里,我经常想起二舅,想他追赶小舅为我母亲抢糖的样子;想他背我母亲上学的样子;想他抱着我奔跑的样子;想他为我吸允被蜈蚣咬到的伤口的样子;想他辞世时看我时的那嘴角淡淡的微笑,然而,我能做的,也只是想他。
天堂里没有病痛,我知道,二舅很安宁。看着他爱的亲人,在人间幸福地生活,他也会微笑。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这世间,有一种爱最温暖伟大、最让人念念不忘,是无怨无悔的付出与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