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歌声散文
夏日的中午,吃过午饭,慵懒和疲乏阵阵袭来,单调的蝉鸣使得人情绪缱绻,昏昏欲睡。
我躺在床上,想假寐或小憩片刻。周遭除了蝉鸣和有车驶过的震动偶尔嘈杂一下,还算安静。刚闭上眼,一种细小的咿咿呀呀的声音顽强持续传入耳中。如粘在皮肤上的纤细发丝般痒痒的,不除不快又看不见。
索性细听,啊,是个稚嫩的童音在唱歌,再辩之,虽然调子拿得不太准,还能听出来唱得是“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推开波浪”,声音忽高忽低,忽短忽长。就唱这两句,在跑调与不跑调之间循环往复,乐此不疲,让你静不下心闭不上眼。午睡的计划落空。
这歌声来自我房间的上方。
那间房是我那个同事所有。这栋楼的住户原来都是教育系统的。此楼还被称作“教师楼”。随着人们改善居住面积和居住环境的愿望的不断增强,陆续有人将房子卖出,“教师楼”有名无实,买房的租房的,各色人等出入。
同事的房子已经是他的摇钱树,走马灯似的换房客。现在这家人的来路不知道,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上上下下的,脑袋大脖子细,背微驮着。那个打扮入时的女人(是小孩的妈?)白天看不怎么见她出入,只是从午夜或凌晨楼道里“卡卡”的上楼梯的声音,从那在房内还穿着高跟鞋踏碎上下邻里睡梦的无知无礼来看,是晚上工作的。长着丝瓜脸,眼睛斜睨躲闪着看人的男子肯定是小孩的父亲,基因把他们的关系标注出来。骑个破电动车,有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
在楼道里间或遇上。没说过话,都没有相识的兴趣。不知道这样的住户能住几天。有诸如楼顶上的太阳能热水器上水开关忘记关掉水哗哗溢出时;厨房的洗碗池跑水而顺着墙壁湮流时;当满楼道的煤气味令人不安提示各户检查敲开门户时,又是新面孔,换人家了。
而这些又恰恰是这间房的租房者所为。见过现在租房人家的那个孩子。上班时在楼道里遇见丝瓜脸的父亲领着他下楼。我开门时父子俩正走到门前,就避让着他们先走。那孩子边往下走,边扭着小小的身子仰着脸盯着我看。
少见的高跟鞋跟下来。浓郁刺鼻的劣质香味扑过来。高跟鞋训斥孩子,看什么看,快走。
一个中午,这孩子站在楼道里,显然是家里的门没开。听见我上楼的脚步声,趴在上层楼梯口张望。看着我开门,他突然问:阿姨,你是干什么的?
我停下来不解地说:什么干什么的?
那孩子向我走近,说:你和他们不一样。
我不由得低头看看自己,一条牛仔布裤,一件短袖衫,头发里夹着白丝,老妪一个嘛,是不一样。
推推眼镜,心里感慨,毕竟是个孩子,判断不准人的年龄,否则不会叫我阿姨的'。
我说你等妈妈呢?
他说,你晚上也出去吗?你家孩子和谁玩?
我笑了。我家孩子大了,不用别人和他玩了。
又一次,我与这个小孩子又在楼道里遇上,他背个书包,我招呼他,上学去?几年级了?
他说几年级我没听清楚。他下到楼梯转弯的平台时,又回头看着我,有几许感慨地说,你和他们不一样。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是什么样,也不知道这孩子用什么标准来比较。隐隐地感觉到,这个小脑袋里在进行着思考,进行着对周围人行为方式的评判和对别样生活的观察与探索。虽然幼稚而且简单。
现在他反复地唱着“小船轻轻荡漾在水中,迎面吹来凉爽的风……”
我睡意全无,侧起耳,认真地听着他唱得音调不准,近乎依依呀呀的歌。想象他一定是孤单一人,倚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天和天上的云在歌唱。
但愿他的心不被廉价浓郁的脂粉所浸染;但愿他扬起的瘦削面颊上是坦荡的神色;但愿他能保持虽然幼稚但具有研判味道的探究精神。在动荡的寻租而居的境况下,唱出自己的歌声。这样的历练很难,但有可能在你的人生底色上,涂上鲜明而凝重的色彩。
唱歌的孩子,我祝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