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随笔散文

  土路细瘦如藤蔓,这藤蔓相连着村庄,村庄就像瓜蔓结出的大小不等的西瓜。

村庄随笔散文

  太阳从东边升起,从西边落下,早晨清新的阳光长时间地洒在村庄东头,所以村东头的人要比西头的开朗,他们天生大气阳光些,具有蓬勃的生存能力和繁殖能力。而村西头,因为夕阳在他们心中留下了太多的印象,这些人暮气且阴郁,他们的一生中不可避免地有太多的叹息。地势平坦黄土厚实的村庄,人们敦厚实诚,地势窄狭的村庄,人们经常会为谁耕了自己的地畔子等鸡毛蒜皮的事情斗殴,最后升级为一个家族和另一个家族的不和,长达数十年。并且这种地方多有精神病人,因为窄狭的地势窄狭决定了他们的心胸的大小。

  在村庄人们是没有隐私的,谁家的儿子孝顺谁家的媳妇刁蛮,是摆在秃子头上的虱,他们长达几十年地关注着各自的`祖宗八代。他们异常珍惜整个家族几代人积攒起来的名声和威信,不容破坏。

  在农村,要想一生过得尊严,就得趁着年轻有力气时混出名气,打一次恶架,弄个头破血流,这一架关系到你一生在村庄的命运走向。手一软,这一辈子就得蜷缩在村庄中落寞地生息,连村庄的女人们也看不起你,她们看见你时虽然也像给其他人一样打招呼,但是你能感受对你的轻蔑,因为她们的眼光看着你时就没有落在你身上。

  一旦这一架出了名,你在村庄里就有了立身之本,你也算这个村庄的强人,村庄里的强人与强人间都有自己的规则和空间,互不侵犯,各走一边。他们因为身上的威严而被村里其他人请到家里决断家族的纠纷。

  成为强人的你阴郁而寡语地从村庄东头走到西头,人们纷纷向你招呼着,你能感觉他们颤颤的语气和敬畏。这时女人们也会停下手中的活计匆匆地看你一眼,但是这足以让你满足,因为她们看你时眼光很深很重。你袖着手在自己的田地里转悠,你发现你的地畔子上很硬并长满野草,你表面依然冷峻但内心却满足地笑了,因为你知道,在农村,许多田地相连的人家经常会为谁先在作为地界的地畔子上多犁了一犁地而斗殴,你多犁一犁,我也多犁一犁,这样地畔子就软了,就长不住草,两片地就看起来像一片地,这样斗殴就不断,打架时全家老少齐上,老的与老的打,少的与少的打,不为那一犁麦子,为的是一口气。而一旦地畔子上长满了草,就说明两边地的主人已经分出强弱以至于关系融洽。

  村庄里的许多人舍得把自己一生的能量和心机都花在一件事情上或者一个人身上,可能为了一只鸡或者一颗树,他们几辈人能老死不相往来。可能为了一句话,他们能与对手算计斗争一辈子。

  村西头的李三,与邻居王宽为一棵树争殴,几十年来总共打了十几次架,儿子打,孙子打,最后那棵惹起争端的树已经老死了,但是两个家族的战争还在继续。两个70岁的老人互相较着劲精精神神地活着。一天王宽忽然病故,李三忽然没有了对手,精神松懈下来,几天时间也成了一个颓衰的老人。

  这些不妨碍村庄人的淳朴、大方,关系要好就是不分你我的好,几辈子好就是好,毫无理由,每当对方遇到红白喜丧或突然的变故,必倾其所有倾其全家之力。他们对城里人有来自内心的羡慕和尊敬,家里一旦来了城里人那也必定倾其所有招待,这是他们在村庄的荣耀。

  一个神秘的现象是,村庄的女人们在18岁以前60岁以后,基本上都贤惠善良如菩萨,而中间的岁月里她们却劳碌算计,东家长西家短,或者把自己的全部精力用来对付自己的婆婆,或者其他有心思勾引自己男人的女人。

  农村是出能人的,这个地块里生长的孩子们,对事对物有一股钻劲,这秉性注定了他们中的一部分能出人头地,他们成就了功名,扬名立万,在台上讲话时却摆脱不了儿时的痕迹——以前放过羊的,会在讲到精彩处把手向远处一扬一扬的,这是以前他们用石头圈羊的动作;砍过柴的,在讲到激动处会把手高高举起,重重砍下来;放过牛的,会在讲到关键处把手从上到下抽打,像握着一根鞭子。

  而这些走出村庄的能人,会被村子的人时常记起,他们会千方百计地找到你,托你办一些事,比如孩子的分配,自己想打的零工,有时压根就说不出具体的事,只是因为别人都在找你,他也得寻件事情找找你。因为你是他们那块村庄逃脱的骡子,他们得找点理由给你紧紧缰绳,让你记得这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