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虚掷这一寸光阴的散文
朦胧中,被鸟鸣惊醒。睁开惺忪的眼,天已大亮。不禁笑了:“鸟雀呼晴,侵晓窺檐语”,多应景啊!原来是昨夜沉闷,半夜将窗户、窗帘悉数大开,所以这欢鸣才会在闹钟之前,叽叽喳喳地闯了进来。看看表,不到五点,算算距离上班还有几个钟头呢,心下不禁窃喜:谢谢鸟儿们,我可以多做一会儿事情了!
揽衣欲起,又一阵欢叫声引我向窗外望去,只见鸟儿们时而枝头雀跃,时而叶底穿梭,甚是自在。突然觉得,有多久没有静下心来听听这鸟语盈耳,闻一闻那花香袭人了?有多久没有凝视蝴蝶留连在花间,清泉淙淙于石罅了?有多久没有焚一柱幽幽檀香,品一盏淡淡清茶了?总是忙,总是怕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总是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想起了少年时。背起外婆一针一线精心缝制的花书包,即将走向学堂的时候,在乡村算是“鸿学大儒”的外公,拉着我的手,送我的第一句人生箴言,便是“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年少无知的我,不知金为何物,更不知光阴为何方神圣,只乐颠颠雀跃奔向热闹的校园。但这句话,却伴着我,从村里喂牛的茅草屋的寒夜苦读,到成人后为人师为人母后的鞭策,从未敢懈怠。
倏忽间,已是人到中年。生存重担的沉沉压力下,时代巨轮的'辗转碾压中,自己也被挟持着,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一路前行,生怕被远远地甩下。
无休无止的纷繁杂乱,将每一天铺满。一地鸡毛取代了曾经的风花雪月,太多丰盈饱满的诱惑横在前路,冲我冷笑。我不能自己,不能舒畅*的呼吸。一寸光阴一寸金。光阴似箭飞逝,而我,亦如童话中那个脱不掉红舞鞋的女孩,永不停歇。
在这份喧嚣与忙碌中,越来越少的,将时间分付与安静的读书与思考;越来越少的,拥有难得的闲暇与灵魂的独语;越来越少的,舒展与放飞自己的身体和心灵。*越来越逼仄,甚而连做梦都变得奢侈,需要打量起一番勇气。红尘如酒窖,酿造了太醇厚的风云与气象,醉了世人,也醉了自己;更如一座深不可测的囚笼,牢牢困着了自己。
也曾问心于佛,将疲惫的身心交付在佛前,蒲团寂寂,托起的是挣不开的肉身;檀香袅袅,燃不尽内心的焦灼。究竟还有多少尘心未了?
走过一程又一程山水,春花秋月都辜负,半世光阴匆匆过。就这样,永不停歇,匆匆匆,催催催!拥有了一些,但却失去了更多。
如今,少年时卷起千堆雪的万丈豪情,早已化作沉在海底的礁石,不想再被生活卷挟,只想折翅敛羽,安静于一隅,沉陷在最深处,躲在喧嚣之外的角落,埋在积岁的尘泥中。任一梦千寻,亦波澜不惊。
那么,且虚掷这寸金般的光阴吧。闲做主人懒做客,将杂事俗务封存,不必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窃喜,亦不必有身在闹市怀一隅的感伤,不必行至水穷处,亦可坐看云起;不必竹杖芒鞋,一样烟雨平生;不必归隐南山,一样悠然采菊;不必遍寻桃源,一样避开风尘。任风在耳畔,云在风畔,书香在室内,鸟语在书香外,江流天地外,天地有无中。最深的红尘如何?最闹的人境又如何?
容我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静看窗外的叶儿起舞,鸟儿欢鸣,静待一场烟雨,静守一夕风月。或孤啸山水,溪畔濯足;或清歌陋室,携酒樽前。不为诗意,不为风雅,不为禅定,只为在这个清静的角落,搁浅一下疲惫已久的灵魂,滤净所有的繁累。尽情游弋,与人无扰,于世无碍。
如此虚度,外公,若他老人家天堂有知,必不会怪罪于我,定会在高高的云端,拈须颔首,会心一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