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养鸡散文随笔

  母亲养鸡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母亲养鸡散文随笔

  那个时候,仓里的粮食勉强够家里人一年的口粮。母亲精打细算的拉扯我们过日子。父亲在哈溪双龙沟挖金子,想挣点钱偿还,因三妹的超生所欠计生办两千元的罚款。加之我们仨上学,家里实在紧张。

  村子里的桑乾阿爹开始收鸡蛋了,一个鸡蛋二毛五分钱。母亲开始小心翼翼的算帐,她没上过一天学,并不会算账,她有的是能吃苦的好身板与永远不会用完的精力,她只是想养鸡下蛋来贴补家用。

  母亲细心留意家里几个老母鸡的叫声。她能从母鸡的叫声里,听出哪些母鸡有“想当母亲的念想”,然后在一堆草窝里放十来个鸡蛋。在院里撒一把粮食,等待着吃饱的母鸡去孵化那些蛋。我问母亲,为什么不多放几个鸡蛋,那样就可以孵化出很多的小鸡仔了,母亲说,母鸡的身体最多能孵化出十二个,鸡蛋放太多都是臭蛋,这是母亲多年的经验,

  果然二十一天后,老母鸡带着七八个小鸡仔开始在院子里转悠。它四处张望,显得异常的紧张。我们仨不经意从它的孩儿们身边走过,它就像疯了似得扑过来,那样子根本就不是一个母鸡,而像疯狗。二妹是最爱被母鸡攻击的对象,她害怕,越害怕越紧张,不停的打量母鸡,反而引得母鸡怀疑,怀疑她有伤害小鸡仔的嫌疑。母亲使唤她去库房拿东西,她一看母鸡正在库房门口看护它的孩儿们晒太阳,她便不敢去了,就喊我,叫我去。我是不怕的,我从母亲的动作里发现了一个秘密,我根本不搭理母鸡和小鸡仔,我直奔主题,把该拿的东西拿上转身就走。母鸡大概看我并没有恶意,就只顾晒它的太阳。惹得二妹更厌恶那母鸡,怎么偏偏她被“攻击”。

  母亲是最忙碌的,她把碟子里的馍馍渣子撒在院里太阳最暖和的地方,让小鸡仔子们吃。一边又留意其他老母鸡是否有“当妈妈的动向”,一边又安排在草窝里放鸡蛋。也有母亲操心不住的时候,等母亲知道,我家的那只黑母鸡又带着十来个小鸡仔在院子里散步。母亲高兴的直骂,“不知道在哪里偷偷下了蛋”。

  小鸡仔稍大点的时候,母亲开始打发我们去路边挖苦苦菜。挖回来的苦苦菜剁成碎渣渣,再撒一把黑面,搅拌一下,拿到院子里喂小鸡仔。老母鸡是最忙碌的,它忙着把我没有剁碎的叶子一点点啄碎,再让小鸡仔们吃,这样的行为,似乎总在提醒我,下次一定要剁碎了,母亲看见总唠叨一句,“干活太粗心了”。

  鸡崽子小的时候,母鸡的活动范围仅限在我家院子里。等鸡崽子大点,母鸡就可以出门了,带着它的孩儿们四处张扬,四处觅食。当然地里的粮食刚出来的时候,母亲是不放它出去的,怕它们去别人家地里。那样的话,邻里之间又不免淘气里。有时候发生争执也不好。

  母亲家大业大。她哪都去不了。她去看外奶奶,赶天黑都是要回来的。猪圈里的猪、牛圈里的牛,鸡窝里的那些鸡崽子们。都是她时刻操心的宝贝。她要指望它们供我们姐妹仨上学。平时她自己又忙着田里的事情。我们仨回家的家务活自然也就多。我们仨是有约定的,谁负责做饭,最负责喂牛,谁负责喂猪的。最麻烦的就是那些鸡崽子们,每晚在院子里撒两把粮食,开始点卯。点完大鸡,点小鸡,每次都是缺少几只。害的我们仨老在外面搜罗小鸡崽子,房子后面的林子,大路上、别人家田地都是搜寻的重点。运气好了就找回来了,好多的时候,找见时已是一具尸体,或病死了、或是渴死了,亦或者是饿死了,母亲一边猜测,一边默默叹息,骂老母鸡操心的不好。

  母亲有一只特殊的“乌鸡儿”。它其实,并不是乌鸡,只不过浑身乌黑而得名。它的特殊在于它下得蛋比其它鸡蛋略大些。母亲在一次给我们奢侈的做荷包蛋时发现,那蛋里竟然有两个黄,就是双黄蛋。所以它走起路来格外神气昂然,母亲也偏爱它。那个时候,我总在想:这个双黄蛋会不会孵化出两只一模一样的小鸡。却总也没有试过。天底下的事情,对那时的我来说是模糊的。

  院子里的大黄狗,有时候嘴馋也会叼鸡崽子。母鸡和母亲一样是深知这些危险的。母亲把狗栓的死死的,不让它有太大的活动范围,母鸡带着它的孩儿们躲的远远的。

  老鹰来叼小鸡也是常有的事情。老母鸡是警觉的。它迅速召集小鸡崽子们,把它们藏在它的怀里。原地不动,它是智慧而又勇敢的母亲。我也曾亲眼见,小鸡仔被老鹰叼走,那是极其狡猾而又敏捷的老鹰,它叼走的院里的`鸡崽子,我们和母鸡才反应过来,老母鸡是痛苦的,它眼睁睁的看着它的孩儿被老鹰叼走而无能为力。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我想也只有当母亲的,才深知那痛苦。

  等到小鸡崽子长大点,母鸡似乎完全不认得它的孩子们似得,它和它的孩儿们争吃的,有时候还疯狂的打架,它又从新回到了单身的状态。它又开始下蛋。小鸡崽子们孤独的依偎在墙角,瑟瑟发抖,我很难过,也曾问母亲,老母鸡为什么会这样,母亲说,“也不能老护着吧,它还得下蛋,还得孵卵。”多年之后终于明白,那种在我看来反常的行为,有可能只是动物的本能,亦有可能母鸡深知:孩儿们的路注定是要自己走的。

  母亲养鸡的规模越来越大,能够下蛋的母鸡也越来越多了。母亲高兴的把大部分鸡蛋都卖给了桑乾阿爹。把那些大公鸡们也买给来收鸡的买卖人。她实在没那么多粮食来供养不下蛋的公鸡了。那些钱是要给我们交学费的。她无时无刻不在为我们的上学做计划。

  时光飞逝,村里的孩子们陆续辍学。我们仨还继续上着学,做着我们的梦。

  多年之后,我们仨都按照母亲的期许,上了大学,有了自己的工作,有了自己的小家,都离开了母亲。

  有些路注定是要自己走的,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都靠母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