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想让母亲再牵牵我的手抒情散文
近日偶感风寒,导致感冒发烧,夜里烧得精神恍惚,全身无力。迷迷糊糊中,一双柔软又干涩的手拉着我的手,扶我坐起来,递水让我吃药……我突然一惊,仿佛母亲在床前服侍我。我的烧也退了不少。
醒了,再也睡不着,陷入了对母亲的深深忆念。
好像是我念初一那年。一天夜里,我突然发起高烧,当时父亲不在家,母亲急得不得了,只好与哥哥送我去医院。一路上,哥哥在我右身后,一手握着我的手,一手半推着我;母亲在我左前方,右手攥着我的手,使劲前行。高烧中的我,糊里糊涂,步伐踉跄,唯一感觉到的是,左手被母亲长满老茧的大手紧紧地攥着。我家到医院的路不远也不近,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让母亲牵着我的手,病中的我感到多么幸福啊!我多想让母亲这样一直牵下去,牵到我病好,牵到我长大……快到医院时,我的烧退了一些,隐约中看见母亲牵着我,微微倾着上身,过耳的头发被夜风吹得乱舞。
挂号、看病、打针、吃药,经过一番折腾,我的烧退了,天也蒙蒙亮了,母亲仍然牵着我的手,和哥哥一道带我回家,到家后,嘱咐哥哥几句,就马不停蹄上班去了,又开始她一天的劳作。
这是母亲牵我的手牵得时间最长的一次。记事以来,母亲很少牵我的手。
我出生那年,父亲调到外地工作,哥哥大我三岁,母亲请了一位保姆帮着照料。六年后妹妹出世,又过两年"*"爆发。母亲的家庭成分比较高,在那个年代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因怕别人说雇保姆是"资产阶级作风",只好辞了与我们全家朝夕相处数年的保姆,独自带着我们兄妹三人艰难度日。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是个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人,除了同我们哥俩说些家务琐事,很少说话,即使哄年幼的妹妹,也是简单几句、敷衍了事,既不和我们谈亲戚长辈之间的轶闻,也不说单位同事之间的往来,一副平淡如水的神态,不像隔壁阿姨或别的母亲时常串串门、叙叙话。到邻居家有个什么事,办完就走,顶多不超过十分钟。实在闲着无聊,就抽几口烟,解解闷,十天半月后再叫我去买包一角多钱的烟。长大后我才知道,尽管母亲这样言语谨慎、谦恭自卑,在单位里也难免受到好事者的数落。
母亲是营业员,每天天不亮就要上班站柜台,当万户寂静、我们还熟睡之际,她就起床洗漱出门。一年365天,除了春节三天假和5月2日、10月2日这五天,360天天天如此,寒冻暑热,风吹雨打。
清晨出门前,母亲把走廊上的.煤球炉门打开一半,放上半锅泡饭,等闹钟把我们闹醒,泡饭已烧得熟乎乎的。可母亲自己从来不吃早饭,赶到门市部套上围裙就忙碌起来。长年不吃早饭,胃肯定有毛病,我却没发现母亲的胃有什么不舒服,可能是她忍辱负重惯了。
忙完上午的工作,母亲拎着一篮子菜,到家已近11点钟,顾不上休息,马上打开煤炉烧中饭,我们哥俩放学回家,她正在炉上炒菜。下午不用上班,母亲就睡一会。午睡起来,不是缝补浆洗,就是打扫卫生,反正不闲着,往往干到一半就要去幼儿园接妹妹,回来后又忙着烧晚饭。晚上,我们哥俩要么出去玩,要么看课外书,母亲则带妹妹认认字、哼哼儿歌,不一会全家熄灯睡觉,明天她还要起早。
有一年夏天,单位活多,母亲天天晚上加夜班,回到家已是十点多种,我们睡得正香,她敲破门、喊破嗓子,才把我或哥哥叫醒,弄得邻居们很有怨言。睡上五六个小时,她又要去上班,真是披星星戴月亮。
如此繁重的工作和家务,不是一般的母亲能承受了的,当时在我们居住的那栋简易的三层楼五十多户家庭中,唯有母亲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起早摸黑、辛勤劳作。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身体不算好的母亲当年是怎么挺过来的?
好不容易到了星期六下午和星期天,母亲既不带我们去公园,也不领我们看电影,有时妹妹闹着要上街,母亲就牵着她去附近的小店买点糖果,或叫我们带妹妹到外面玩一阵。劳累了一个星期,母亲需要喘喘气放松放松,实在没有闲心带我们出去玩。
一次隔壁的阿姨带着还在上小学的我去她的单位拿什么东西,过马路时,为躲让来往的车辆,阿姨的手自然牵着我的手,当时我很意外也很感动。阿姨的手温暖了我好长时间。
阿姨与母亲的年龄相仿,和母亲常走动,我拉着阿姨的手,好像拉着母亲的手,萌动了我对母亲的依恋,我多么想母亲能有机会牵牵我的手。
有时候看母亲牵着妹妹的手从幼儿园回来,我好生羡慕,心想,我若小几岁,母亲就牵我的手了。也有和母亲上街买东西的机会,她总是走在前面让我跟着她,根本没有牵我手的意思。有一次母亲带我去书店买书,走到人多的地方,我故意拉住母亲的手——那是一双温暖而又干涩(生有老茧)的大手,只拉了一小会儿,母亲就松开了,加快了步子,我上前欲再拉母亲的手,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只好做罢。
积郁成疾,积劳成疾,慢慢地母亲的身体就跨了,四十三年前永远地开了我们,再也没有机会牵我的手了。
四十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四十三年,我念初中、读高中、去农村插队、进工厂做工、再到事业单位工作。一路坎坷,一路奋斗,一路前进。
坎坷中有辛酸——这辛酸是失去母亲的孤独和无奈,奋斗中有温暖——这温暖是母亲的呵护与期盼,前进中有拉力——这拉力是母亲一直在牵着我的手!
四十三年后的今天,我的外孙已经五岁了,我常牵着外孙的手,走街串巷逛公园。在这天伦之乐中,我经常把角色弄错——我变成了我的母亲,外孙变成了我——母亲在牵着我,走在色彩斑斓的夕阳里。
啊!年近花甲的我,多么依恋辛苦半辈子的母亲,多么想让母亲再牵牵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