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车子散文故事

  

哦,车子散文故事

  不知什么时候动了买辆自行车的念头,想起来也是因为自己这两年冬里,经常步行上班,路遇好友文俊,人家几次建议的缘故。我只说三五里路,却多转角与红灯,上班下班又常与几所学校同时,汽车多有不便,除过有雨,平常不如不开。文俊说,那骑个电动或摩托么!电动我没有,摩托骑了十几年,车老零件坏,经常只见修。关键是多年骑车,膝关节着风,天冷之时,一两次骑行就酸渗难忍,常常一整夜一整夜不得安睡,第二天起来腿上还是冰凉冰凉。文俊说,那弄辆自行车呗,环保节能又健身,这几里路骑过去,也不比你摩托慢多少!

  这倒是个好主意。这几年,确实有很多人又重新拾起了自行车上的生活。老人小孩,男人女人,又流行自行车了,大街小巷,时不时地几辆新颖的变速(山地)骑了过去,很是时尚,煞是好看。我单位里面,这样的车子一两个月里,不经意间又添十好几辆;我那三五里的距离,骑个车子也是一件十分可以的事。

  其实,朋友建议之前,我也想过自行车的问题,我也确实喜欢自行车上的骑行,轻松*。只是前多年,因为种种因素,弃了老旧自行车,换了一辆摩托来,呼啸着来,如风般去。前几年又添了一辆小汽车,自行车上的日子似乎离我越来越加遥远的了。可是自打进了新学校,一天三晌的来回,汽车不便,摩托冻腿,倒叫人多少有些心烦。不是没动过自行车的念头,但一打问行情,稍好点的时尚一点的动辄上千,而这几年买房装修、孩子上学、家人看病、社交人情、学习培训,以及其他各种大小花费闹得人多少有些应付不过来,综合考虑,还是蔫了气息。也试探性地跟妻提说过几次,当然招来批驳。人家理由充分完备,论说缜密周到,说我就是爱折腾,今要个这,明要个那,多年以来,不得停歇。我心强嘴笨,几番交锋下来,可怜根本打不住铲。更重要的是,自己私下里也考量家庭收支,在这经济相对困难时期,挤出一两千元买辆只为我上下班用的车子,着实有点过份,也就暂时挂了免战牌,“从长计议”了。还是天天走着来去。走得累了烦了的时候,向那身边过去的车子投去欣羡的目光。

  及至今年春上,还是步行来去。但机缘巧合,往来路上多次碰到同校书记。书记年岁与我相仿,彼此爱好相近,脾气相投,坐到一块胡吹海夸谈得来。在同校其他大小领导基本都拥有了自己的小轿车时,我们这个书记却一不考驾照,二不想购车,天天骑一辆自行车上班,还是个二手,说这样就“美着哩”。他见我走着辛苦,建议我骑他的车子试试,有可能的话,也弄辆骑着。于是,路上出现这样的情景:为民的骑车慢行,为官的小步跟跑,倒也有趣。哦,何时我会骑上自己的车子?

  后来又经他人有意无意说到自行车的事,买车之意更如春花,遇了几场春雨的润泽,一时大有烂漫之势,洋洋乎不可遏制,对自行车上的生活便从可行到渴望了。

  渴望了,怎么办?哄哄诉诉,哄哄诉诉,三番五次在妻子面前谈说车子的事,像一个不懂事的粘皮孩子。不是妻子不大度,这几年家里开支就那样,妻子也难;也不是我不男人气,买辆车子还要商量来商量去,关键是夫妻之间,相互尊重,总得大家统一意见才是最好的事。国家不是都在提建设和谐社会吗?家庭就是社会的一份子嘛!

  就那样今哄哄诉诉,明哄哄诉诉,妻子看我实在被自行车迷上了心,也耐不住我的纠缠,终于答应给我买车了,山地的`变速的,价钱嘛,不太贵就行。啊,花开了!有朋友听说,还说要替我掌眼呢!

  

  于是选车,前前后后跑了四五家车市,选来选去拿不定个主意。好的嫌贵,便宜的看不上。人常说,好事多磨。可我这好事却被我磨出了事,花虽开了,没承想果子没结,却结出了一朵“带刺的玫瑰”。

  就在我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孩子所在的舞蹈学校却通知说她们这些孩子近期马上要到西安比赛并录制节目,各种费用算下来怕得个一千出头。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车子买还是不买?咬咬牙,为了孩子,割爱吧,不买了,像我们书记那样,一二百元弄辆二手的算事了,也就是个代步嘛!

  妻子说,比赛完了一定买。她说的仍是差不多的车子的,可她不知道我早已心如荒原,花开无绪。

  第二天,听说城北某处有二手自行车交易,于是瞒了妻子,过去试看。

  得到那儿,没有啊?一打听,说是人刚走,要买下周一早几点几刻再来,唉,那等吧!第二周周一,早上没事,按人说的时辰赶了过去。原想着二手车市场,那该也有些壮观吧?可眼前咋只有两辆?一问,还真是在这儿卖车,这还有啥选的?于是走人。过一会又想,是不是其他卖车人刚才还没来,这会说不定还多了一些呢?再过去看看?于是又去,还是只这两辆,一辆成色倒好,八九成,永久牌,要价也不高,一百多一点,但车型老旧,全城望过,几乎都没人骑了,也不知怎么留藏到了今天;另一辆打眼一看,车型太小,且纯红色,不适合我骑。这让人没了脾气。想买不想买,磨蹭半天。卖车的是个老人,六十来岁年纪,看上去慈眉善目,说话声厚朴真纯。看我犹豫半天,就给我极力推销他的车子,说这个小巧时尚,说那个结实耐用。永久那个质量不用说,但我若买了骑出去,着实把自己划到了老人的行列,心有不甘,坚决舍弃。无奈之下,细究红色的那辆,车架轮榖辐条等看着也还不算旧,个别地方白软泡沫保护皮还未撕去,这样看来,倒是比前顺眼了些。心思一松,竟觉出那车小巧而红色,突然竟显出了一些妩媚。现在想来,也是当时买车心急,一时间鬼迷心窍,被这“女”形小车子摄去了魂魄。老人又是一番说辞,什么广东生产,什么车正圈圆,句句敲在我心上。试骑一下,可以!末了,终于掏钱推车,有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跨腿上骑,就像小鸟轻轻飞……

  

  先是骑到学校,好友鹏举见了,说:“咋买了个这?”我说:“这就行了,代步好着哩!”他说那他试一下,好了,也给自己买一辆。几十米骑过,他竟说车头活动,不好掌握,嗳,我咋没发现?我说:“不啊?”鹏举让我再看看,也许还是心迷未清,我骑上再试,竟还是没有感觉。不过,此后一两天,不知是心理暗示还是车子确实有病,我也隐约觉出车头有些别扭了。但还是坚持骑着上下班,但车头确乎耍开麻达了。你想往这边走,它偏向那边抽,这让人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了,但只一点钱买到的东西,划不来找人算帐。况且下细想想,卖车老人那么外表忠厚嘴巴能说,绝对*湖一个,即使我能前去跟人论理,能否是人对手还真不敢保证,说不定更要闹个堵心燎肺,还是罢了去吧,自认倒霉。

  妻子见我买了车,不管好坏,总之不再纠缠于她,也就不再多说。车子出了问题,我也不敢给她言说。

  再骑三五次,那车毛病愈显,骑着实在让人纠结。请附近一个修车师傅修理,师傅接过车子,紧紧螺丝,好了!可是再骑几次,老毛病又犯了,别扭得不行。

  那辆车子就那样了,天已逐渐炎热,捡个僻静处锁了起来,好久不再使用。

  

  今天早晨到学校取了一些东西,想回小区时天已渐热,徒步有点难受,又想着妻子正在等我捎(“捎带”的“捎”)菜做饭,就又动了车子的主意。明知道车头有恙,不如人意,但想着也只十分钟路程,一下就到。于是手随心动,开锁、推车、跨骑、出发!

  果不其然,不待出了学校门,车头病又犯了,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就是不按人心里想的方向来。放回去吧?这是买了个车子还是买了个样子?继续骑着,却真真是个难受,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心里迟磨着,脚底到底蹬了个不停,车子在我的倔强的掌控下,左一下,右一下,拧巴着穿行在小城的街道上。不知路上行人看到做了何想,是笑这车子调皮如驴,还是笑这个人神经有病?人家到底怎样,委实不能知晓,自己却确实哭笑不得,勉强向前,只盼着快些到家,好解了这熬人的尴尬。平常很快完结的程途,叫这车子扭扭捏捏扭扭捏捏,半晌拧不出多少远近,倒不如一个人走着快,还害怕不小心把谁个给撞了!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快到小区时,猛然看到路边上竟有一个修车摊,工具齐全,师傅闲坐。真是好人天佑!平常这里路过,匆匆来去,也没太在意还有个修车摊。这会儿真个觉得这不单是一个修车摊,这简直就是一个佛祖庙,等着给我光明消我苦难。赶紧推车上前,一番谦恭,但愿师傅技艺高超,度我出了苦海。

  师傅一番望闻问切过后,只说这家伙脖颈最下处靠近前轮的地方有过焊接的痕迹,系使用者所为,跟车厂没有关系。并说这种情况一般没法再修,只能搞的骑着算了。那就是说我买了一辆别人已经用坏,做了手脚的废物?这倒叫个啥事么?说好的山地变速呢?说好的请朋友掌眼呢?说好的“这就行了,代步好着哩”呢?丢大人了啊!

  看我着实窘迫无奈,师傅想了想说,办法倒是还有一个,不知我愿不愿意。怎么不愿意?只要车头矫正,不再这样是车不像车就行!只见师傅翻箱倒柜,挖出来一根尺把长的,上面带着些我说不出名字的构件的金属杆,比划着说换了车子上相同部位组合就行。我的天,这咋还弄出个大手术来?不过,为了一了百了,从此省心,换了就换了!师傅要价十块,比我预想的还少。时间还早,估计拾掇完不影响帮妻做饭,于是开工。

  师傅手快,业务娴熟,三下五除二就将车头车杈卸好放在地上,自信满满拿了刚才准备好的金属杆,朝着车子前杈安装了去。几过小程序过后,师傅眉头一皱,不相信似的拧下杆儿里面一根更细的杆子看了几遍,无奈地摇摇头说:“里面焊死了,丝滑了”,我不能完全听懂,但师傅的意思却很明白了——这车没救了!我不死心,仍然打听新的办法,师傅迟疑了一下,拿了一把大锤,向着细杆打去。听听况况,听听况况,声音甚是巨大,场面甚是骇人。一番锤打过后,师傅又是一番拨弄,末了,两手一摊:“没法了,实在没法了!”

  没法了?这就没法了?这把车子就这样让我做了个梦,与我缘尽了?

  师傅看我懵了,赶紧向我道歉,陪着不是。

  这能怪师傅么?师傅做活时,我一直在旁盯着看着,师傅也是用心,并无欺我之处。也真是车子病得不轻,经不起这番治疗。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境界逼窄,买了个旧车;也要怪自己眼拙,没看出车上有焊接,更没看出焊接处病入膏肓,难倒医生;更可怪自己心地良善,轻易信了别人。

  师傅重新装了车头,还是一个劲给我陪着不是,也不要装卸费用。我能怎么样?耽搁人家大半小时时间,况这老人与我父亲年纪怕也相当,满脸皱纹,手皴如锉 。反过来安慰老人几句,接过车子试推了一下,车头比先前“灵活”得更为厉害,刚才还能骑,这会彻底只能推着。烈日如火,晒我欲焚;心有乱麻,一团疙瘩。

  进到小区,我将车子锁进车库,不想再看到它。锁了它,也是不知该给它一个怎样的终了——它已确乎成了一个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作为车子,没法骑了;拾掇拾掇糊弄卖吧,怕也没人要的,也不忍心再让它苦了别人;再说,别人谁像我这样眼迷心蒙的呢?当废铁卖吧,可怜我的省了又省的人民币,可怜这跟着我只征战了三五次的小小车。罢了,罢了,“此情已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枉然”,眼不见了心不烦,长痛莫若短痛,若有那收破烂的人来,不管给钱多少,处置了算球,从此江湖上,人车两相忘。锁子落上的瞬间,车子苦难的经历暂告一段落,也锁上了我永无休止的“折腾”,和我几百个日夜的梦想。再见之时,恐怕就是割弃之时!

  哦,我又一次为我的迂阔付出了代价。而此后,我的“折腾”是否就此完结?还是会在某一个日子里因为某种因缘而又再次生发?

  进了家门,潦潦草草刨了几口饭,帮着妻子打理了厨房,坐在沙发上敷衍了事地看了一会孩子无忧的舞蹈,然后,走进书房,将自己关了起来。桌上有纸笔,墨盒盖已开。拿得起笔却放不下心,落在纸上的不是字,是一团一团的木乱,点不成点,横不成横。“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古人大气,忧伤的是黎民;我这痛楚却来得实在不尴不尬不明不白,小之又小,但又如那蚊蝇过耳,扰了心绪。真是一件“出出”(陕西方言,蠢蠢)事,有何脸面好让他人知道,赢得他人理解?

  妻子心灵,看出我的不对,约摸半点钟过,轻轻推门进来,打问我的心思。我只说车子不能骑了,她看我面前墨色狼藉,也是不敢细究,问出的话自然少盐寡醋,无关痛痒。我这人脸不藏情,真的不想说话,笑容也瞒不住应付。妻子见我如此,也不强然,说了句“心情不好,出去走走就好”的话,轻轻带上门,坐在客厅看她的《道德经》去了。那书深渺,但愿她不比我的低浅;但愿世间道德常存,人不相欺。

  夜色渐黑,房子里字画不辨,干脆闭眼,眼睛只看着心的方向。错了吗:自打我想要买一辆只是代步的车子以后,这连贯发生的事,哪个环节出错了?谁的错?这以后,我能不能如妻子说的那样,得些教训,长些心智?

  再起身时,窗外夜黑如漆,看不到车库的样子。

  哦,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