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残卷散文
几卷被搁浅的手稿上,有着不小心泼出的果汁痕迹,经年,泛黄。一支暗生锈迹的笔,却锁着一个年代。
她吃泡面,饿了一个月,用省来的钱偷偷去卷了头发还染了黄色,逃课*跑到艺术学校去学人跳舞,说以后要做演员。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父母知道了狠狠地打她,而她依然高昂着头。那是一个天真的年代;他白衣青衫,一枝玫瑰一首诗,就追到了系里最漂亮的女孩,那样一个纯净的年代!
起风了,想挽着她一起去山上采摘红叶。她说一定要找到最透亮最明媚那片,做成标本,否则不足以纪念那年花开似火的相逢。哪里就有最鲜亮的一片呢?又怎样才能确认呢?可她不语,只是笑。眼眸里,满是懂得。时光无涯的河畔,有一株并蒂莲,绽放着。
笃定地相信,往后的日子,最平淡莫过于低眉垂手,在岁月的河沿上静默耕耘。以为没有锦衣荣归也无妨,毕竟有兰芽浸溪,有无泥的松间沙路,一粥一饭都有相互守望的殷实。
红尘喧嚣的杂音里,有一把锁,锁着幽台一梦,锁着寂然又辽阔的天地,锁着无数人的陈年卷!然残稿未半,却因何事停了笔?
是因年少窗前,突然闪进的一声闷雷让人惊魂未定?是因自行车悠然经过小树林,看蝴蝶蹁跹,忽然就换了呼啸而过的小汽车,来不及追赶?是因一座座古朴小院轰然倒塌,换上了千篇一律的新颜?还是因了无数个辗转难眠的暗夜里,又落下绵绵密密的小雨?
一次次想起这残卷,想给它续上结局。大概还是传统的保守思维作祟,没个结局,似乎就不圆满。哪怕这结局不是先前所愿,也算是有个交代了。于是春江起涟漪时,对你说“彤管有炜”,而你只是冷冷地回了句:“有什么用?”江南春风十里,瞬间有了北方冬天瑟骨的冷,我没了去看花的兴致。
不甘心的在“芭蕉过雨绿生凉”的盛夏,跟你说来看苏州的`古院落吧,每一步都能暗生青苔。许久后,你两眼神采奕奕,却问我苏州房价几许。我不再找你,已不想再跟你多来往。那些并肩过的回忆,许是我一个人自导自演的老电影吧。
留白,还是留白,空对着永夜的苍茫,没有说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我们还在,我们已走远,我们回不去!那个将说未说的年代,躺在有了旧色的残卷里,像是幻觉里的几行日子,陡然转过了几个街角,又弯过了几道弯,就迷了路。回头,再也找不到来时的蛛丝马迹。
净手焚香,甚至插了新花,提笔,依旧不是那个味道。删了再续,依旧是少了什么。几番折腾,终究还是抹去了改动的所有痕迹。颓然想起茶青禅的那句话:“默坐难禁心上事,醒来如失掌中珍。”
我以为我们心底都有一粒种子,不知遇到哪场春雨,就会生根萌芽;我以为我们心底都有一根琴弦,不知被哪阵风吹过,便会发出泠泠绝响。所以我写下陈年卷,我留下这未尽的孤独。犹如一梦后,更与何人说?丢了结局的,又岂止是你?又岂止是我?
黄昏时分,我去荒陌小径,想采一枝新梅来装点白瓷瓶。却被一孩童拉住衣角:“阿姨,路边野花不要采。”“好的,阿姨不采”。嗯,我已从别人口中的“邻家表妹”变成了实实在在的“阿姨”。这个时代,是匆忙和缓慢都如漂流瓶一样,会徐徐飘过,更会倏而走远的年代。我想我的陈年卷,到底是无以为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