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花房的散文
父亲一生除了教书育人,养家糊口外,不喝不赌,没什么嗜好,能提起父亲兴趣的怕就是养花和打纸牌。
父母都是教书人,我小学时,全家还住在父亲所在学校的宿舍里,一家人拥挤并快乐着。那时候生活简朴而不富裕,家里几乎无花草,记忆里两盆不大的仙人球,还是父亲的得意门生送的。那时也不常吃肉,但父母亲常常炒很多种蔬菜,装满洗脸盆一样大的搪瓷盆子,喂养我们贪吃的姊妹几个,一种菜放一角,诱人的色泽仿佛一大朵可以吃掉的花,所以记忆里我们家的伙食一直丰盛着。
初一那年,父亲终于分得一栋一楼的两居室,兴致勃勃的父母亲专门请人打了家具,鸭蛋清色的清清凉凉。最养眼的要属门前砌就的一长方形花坛,自此,父亲生命中的第一个“花房”诞生了。教书之余,最常见的就是“花房”里父亲忙碌而沉迷的身影,父亲的精心程度像在培育他的另一个孩子,那方寸之地俨然成了我家的“后花园”,茶余饭后端一木凳,看时令花草蔬果竞相开花结果,此起彼伏,争妍斗艳。纯洁浪漫的玫瑰,孤独忧郁的芭蕉,清秀素雅的菊花,俏皮可爱的鬼脸花……秀色可餐的西红柿、黄瓜、豆角、辣椒……有一天,父亲神秘地拿来几个嫩黄色小果给我吃,我问是什么,父亲笑眯眯的不做答,我咬了一口,松软的,甜甜的有些小籽,我说好吃,父亲才告诉我那是他种的无花果,这是我吃过的最香甜的,也是唯一的一次无花果。后来搬离了两居室,但父亲“花房”的田园景致却在心里生根发芽,闹市中乡野的味道成为心中永远的世外桃源。
父母现住的房子还是两居室,比过去的两居室大了很多,是父母一生唯一一次“重金”买下的房子,房子漂亮得叫人欢喜,却少了花坛。曾经“花房”的百魅千娇在父亲的心头馨香缭绕,半个卧室大的阳台缘定三生地成了可供父亲耕耘的第二个“花房”。渐渐的我们都大了,有了自己的家,父母身边少了“喜鹊”绕膝的.天伦,却拥有了另一份快乐,那就是空手打纸牌。每次回家,父母总是静静地雀跃着,虔诚地喂饱我们的胃,酒足饭饱之后,我喜欢看父亲阳台的花,“花房”满满当当,你拥我挤,多是根深绿肥的植物。父亲总是乖巧地坐在桌前等着,等着散落在各个角落的儿女们陪他摸纸牌,哦!父亲那双眼睛松鼠般机灵,像个睿智外露的老顽童。父亲牌记得很清,打得极好,谁输捏谁鼻子,每次打光了对家,父亲就笑得胸无城府,像个孩子。为了多玩几把,我们蒙骗过一时疏忽的母亲,把时钟倒调,这成了父亲和我们永远的小秘密。
父亲走了,“花房”里每朵花都像父亲,每片叶都是他,我听得见父亲在“花房”呼吸,我看得见父亲在“花房”忙碌,绿叶上的每一根经络都有父亲摸过的余温,每一朵花开都有父亲的气息,我怕任何一株枯萎,我怕任何一朵凋零,因为“花房”是父亲生前留下的,唯一和父亲有关联的、活着的生命。“花房”不知解了父亲的意,还是懂了我的心,越发地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父亲永远的“花房”,“花房”永远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