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记散文
南瓜在许多人印象里,它只是一种普通瓜类,可以摘来炒菜、熬羹,或是配上米粉子做成南瓜饼,色香俱全,甚是美味。
我知道的南瓜。它是从一棵嫩芽长成一根青藤抽丝开始的,青藤又分娩出许多根子藤,它们或是盘地蜿蜒,或是爬上瓜棚树叉,更有顽皮的会缠梁而上爬满屋顶,在它占领的疆域里开出太阳色的花儿,以示其顽强与蓬勃。
但是它的根始终深扎在土地里,在末夏秋初的时候结出青色瓜头儿,那是它的稚嫩、它的少年。经过整个夏天的酷热以及半个秋天的荒凉时节,大地最后给了它一身金黄,如太阳一般的金黄,然后将让它归还给平常的生活里,流落于墙角、地窖,在平凡的生活里滚来滚去。
而有一年秋天,那个南瓜滚来滚去的秋天里,它的功能被我们给开发的淋漓尽致,充满了趣味和想象力。
当然故事的开头也是充满趣味的。
小时候贪吃,这是所有小孩的秉性,再说人长了张嘴嘛,不食遍人间好味,咱要它何用?所以年少无知的时候,我除了吃过能吃的东西,一些似乎不能吃的东西我似乎也勇敢的尝试过。比如一岁半左右的时候被大人哄骗后就吃过母猪的奶;然后两岁左右就吐过玻璃珠子,最终化险为夷,以至于后来我的肠胃一直很好,大概有功于这次一珠贯肠的洗礼;至于什么吃土那种小玩意根本不在话下,毛毛虫我都生吃过,当然这都是当时不食人间味过于莽撞与无知而闹出的笑话罢了。
因为贪吃,对于好吃的东西会有特别敏感的嗅觉,而且那时候能给小孩当零食吃的东西稀罕的很,所以那种嗅觉的强大超乎寻常。
那是一个平常的晚上,一家人围在一起吃晚饭,我和妹妹往常一样吃着饭菜,听着大人的闲聊。突然母亲的一句话勾起了我的担忧。
父亲说:“过阵子农忙可能要请一些乡亲来帮忙,家里要准备一些瓜子茶叶招待他们。”
母亲说:“都已经准备好了,去年就留了一大包南瓜籽,炒了就是。”
我一听心急如焚啊,这怎么行啊,平时这些南瓜籽就是我和妹妹最爱的零食钱啊,如果都炒给大人吃了,我们以后还有什么可以当零食吃呢?这简直是“恶虎口里夺食”啊。
虽然心里着急,但是嘴里不能说,说出来一定又会被母亲数落的,所以只能想别的办法了。于是吃完饭以后,等大人对我们的“横冲直撞”放松警惕的时候,我就拉着妹妹躲进房间,把我的“保卫口粮”计划说出来,妹妹点头表示同意并保证不说出去。
一切计划都顺利进行并且完成了,我一手策划并且亲自出马,而且那年秋收特别忙,因为丰收大人们完全忽略了一些生活琐碎和我们的小动作,一心搞生产。
秋收忙完以后,有一天母亲突然说要带我和妹妹去外婆家住一段时间。去了之后才知道,外婆秋收的时候,不小心摔断了左腿,需要母亲照顾,母亲就带着我和妹妹住在外婆家,一来方便照顾外婆,二来也好照顾我们,因为她怕父亲糙手糙脚的照顾不好我们。
然而这一住就是两三个月,外婆的伤势恢复的很缓慢,因为年纪大了,身体机能的活跃性已经下降了很多。我不由得莫名的担忧,不仅是外婆的伤势,还有我的小计划,一直在心里挂牵着。
眼看天气越来越冷,外婆的腿始终没有大的好转,我们也只是偶尔溜空儿回家一两趟,匆匆又回到外婆家。转辗来回,也没有时间在停留太久,渐渐的我把注意力也随着母亲都放在了外婆的腿伤上了,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实在让人心疼,其他的事情也随之抛于脑后。
经过一个冬天的磨难,外婆在我们的照顾下涅槃重生,已经可以完全下地走路了,我们都围着她,为
她的康复而高兴,她自己也开心的笑开了花儿,那时候觉得:哇!时光原来这么美好,它能带走许多东西,也能修复许多东西。
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这也是一件非常高兴的事,虽然那时候家里清贫,但是总会觉得有一种力量在牵引着内心的向往,直至如今。回家那天大家都高兴得不得了,晚上父亲还杀了一只鸡,大家一起开心的像久别重逢,其他的事情都抛之云霄。
当然好时光也不会停滞不前,所有的时光都是稍纵即逝的,不管你选择记住或者遗忘。
第二年春天,那是一个清晨,在声声鸟叫和阵阵微风里,我出门去上学,经过堂屋外面一截土墙的时候,一大丛绿茸茸的东西出现在墙角。我喊了妹妹一起走近去看个究竟,原来是一簇新生的瓜苗,乳白中透着青丝的嫩茎,茎的头儿上对称的盖着两片小小的厚厚的嫩绿的叶子,看上去像一个个小婴儿在墙角探头看着这个新奇的世界,它们的样子充满活力和无限可能,稚嫩美好惹人怜爱。果然春天总是会给人希望和惊喜。
妹妹突然拉拉我的衣角,使了个小眼神,这微妙的暗示使我立刻想起来了,原来这些可爱的小精灵是这样出现在墙角的。
突然又有些担忧了,如果这些小精灵被妈妈发现了,我的“保卫口粮”计划不是要被识破了,识破也倒没什么,大不了被母亲数落一遍,但是被母亲当作笑话传出去,我这脸面何存呢?想到这儿我萌生了一个念头,必须毁灭证据,我把手伸到瓜苗的根部,准备将它们连根拔起,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了。妹妹见势一把拉住我的手,摇着头,眼睛里充满了光亮,那一刻那么美好又生动,我停下来,又看了看那些瓜苗,那种晶莹剔透和妹妹眼睛一样美好生动,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
真的下不去手了,内心开始在强烈的抵触自己刚刚的行为,甚至有些自责了。不管了吧,我拉着妹妹,起身就往学校的方向走去,就让这些小精灵*生长吧,管他什么笑不笑话呢。
时间一天天过去,那些瓜苗一天天长大,似乎母亲没有发现这一切,我渐渐也放心了。我和妹妹每天上学放学路过土墙时都会走上前去看一眼那些瓜苗,我们像交了新朋友一样开心,陪伴着他们和我们彼此一起长大。
有一天傍晚,我们放学回家经过土墙时,发现瓜苗苗都不见了,只留下一个大土坑,我知道一定有人挖走了它们,心里莫名的失落,妹妹眼里含着泪水。我们四处寻找,终于在我家后院原里看到一个忙碌的身影,是母亲,她正在把一根根瓜苗移栽在刚刚翻过的新土里,我们的'心一下子就安稳了,又有些莫名的担忧,但是那一刻我心里无比的感恩母亲,不仅是她给予了瓜苗们一个新的天地,从此不再拥挤,她也给予我生命里的营养让我成长了,学会了一些那时难以理解的事情。母亲发现我们齐刷刷的站着看着她,转身向我们笑了笑,又埋头为瓜苗培上新土。
那一年因为某些东西在心里累积,我能感觉的日子仿佛和从前不一样了,我似乎不再是那个莽撞而懵懂的无知小孩,开始学会了关心,学会了期待,学会了感恩。
直到那年秋天的一个早晨,我们都在睡梦里,突然听到一窝子的鸡咯咯乱叫,把我们吓得都往后院跑。原来是水池上边的瓜棚里突然掉下来一个熟透的南瓜,落进蓄满清水的池子,咕咚一声闷响,水花四溅,一窝子鸡吓得四处乱飞。
南瓜大丰收了,后院的南瓜结得太多了,像灯笼一样挂满了瓜棚,屋顶,后墙,甚至都溜进了鸡窝,黄澄澄的甚是壮观。
于是大家找来竹筐、大盆、木桶,爬上墙头、树棚、屋顶,开始采摘南瓜。一个个金黄的南瓜在后院滚来滚去,我和妹妹干脆就把最圆最大的南瓜搬到堂屋里,当作皮球,你一脚推到我这边,我一脚推到你那边,玩得不亦乐乎。
大人们经过一天的忙碌,终于把所有的南瓜都摘下来,然后一个一个堆在后屋里,堆满了房间。我和妹妹又爬进南瓜堆里,在里面蹦上蹦下,一会滑倒,一会儿跟着南瓜滚来滚去,一会还钻进南瓜堆里藏猫猫。
父亲怕我们磕坏了头,他切开一个南瓜,然后挖去里面的瓜瓤,又在两边挖了洞穿上绳索,我们把它戴在头上,系紧绳索,它就成了我们的南瓜头盔,我们戴着南瓜头盔顶牛,又爬上南瓜堆起的高地,像打完胜仗的将军站在最高处,举着手臂,威武极了。
那一年我们喝过南瓜羹,吃过南瓜饼,坐过南瓜凳,几乎把南瓜送遍了村里所有的乡亲,甚至路过的茶客。
但是我和妹妹的秘密母亲始终没有揭穿,我们知道其实她很早就知道我们的小心思,她故意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