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小人物散文

  李老四

工地小人物散文

  李老四,本名李明春,因家里兄弟间排行第四,所以大家都称呼他老四。一米六的个头,黝黑的皮肤,见了谁都笑眯眯的,待人很和善。虽说他才四十岁左右,但在岁月的侵蚀下,显得很苍老,以至跟他家的老三站在一起,陌生人还以他是大哥。

  李老四家离我家很近,小时侯他家兄妹多,生活过得紧紧巴巴。加上父母亲年老体迈,他小小年纪就缀学在家,经常在田间地头锄禾拔草,远看一个小不点,近看还是幼气未脱的小孩,在我眼里他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

  随着出门打工的人越来越多,他也南下到了汕头。没过多久,他凭着勤劳苦干,深得老板的欣赏,让他承包工程,辉煌时手下有三十多人为他打工。比他大的二哥、三哥,因家里穷娶不上媳妇时,他已经把工地上的做饭小妹搂入怀中,为他持家生子,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并率先在村里建起了小洋楼。

  近几年来,他又转到河源承包工地。刚开始,妻子为他做饭,他一心忙工地上的事务。工地上凡事都亲力亲为,特别是浇灌柱子和楼面,打着赤膀忙来忙去,全然不顾满身的大汗淋滴。耐劳、诚实、讲信用,熟悉他的人一般都是这样评价他。

  刚开始几年,与妻子感情也好,随着孩子渐渐长大,他的妻子为了能更好地照顾孩子读书就回家了,留下李老四一人在河源。独自一人在河源的老四,没有了妻子在身旁的陪伴与约束,渐渐的夜夜笙歌,迷上了灯红酒绿的生活。刚开始还有所收敛,慢慢就肆无忌惮,泡了个足浴店的女子同居起来。

  他妻子听到后,撇下孩子来到河源与他大闹了一场,并且不再回乡,想看住他。可两人的感情一旦受损就再也没法弥补,虽然夫妻俩还是生活在一起,但貌合神离。妻子也心灰意冷慢慢地迷上了,李老四照样偷偷摸摸与情人苟合,就这样过着搭伙吃饭,同床异梦的生活。

  去年上半年,他的妻子因输光了所有积蓄,还欠外债十几万,一夜间在河源消声匿迹,跑回了老家,再不敢来河源了,正好张老四明目张胆,毫无忌讳地把情人接到身边,堂而皇之地过起了同居生活。

  眼看春节马上要到了,手下工人的工资拖欠不了,平时赚的钱又陆陆续续流进了别人的口袋,一惯财大气粗的老板到了年末,就惶惶不可终日。有次过年时,他看到别的工人口袋满满的,感叹道:工人过年进钱,我过年是出钱,心里不平衡呀!我调侃他,你平时结的工程款一到手,工人看你口袋鼓鼓的。而工人也就在过年时乐呵几天,你就知足吧!正应了那句话,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懒鬼

  懒鬼,他来忠信的时间并不长。他的真名叫什么,大多人都不知道。缘于他的懒惰,好赌,老乡们才给他取了个绰号叫“懒鬼”。懒鬼的‘懒’真是名符其实,只要他身上有钱,他就不会想到上班。一般工头不是工程时间抓得紧,也不会叫他做事。他就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到头来两手空空。

  后来听说他在高莞做了个上门女婿,女方年方三十,长相漂亮,聪明玲俐,能说会道。懒鬼心里乐开了花。在忠信的新升酒家狠狠地摆了两桌宴席,把双方亲人聚在一起作个婚烟见证,从此也就算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夫妻。当然有叫好声,也有不以为然的,这都是别人的瞎操心。夫妻间看的不是长相年龄是否般配,而是两个人在一起是否有那种默契,心是否能走到一起!听说女方原先根本看不上他,后来还是勉强答应了。没办法,尽管年轻貌美,但毕竟是生了两个孩子的母亲,找个般配的,又愿做个上门女婿谈何容易!

  懒鬼自从入赘女方家,似乎变了个人似的,就再不与老乡来往了。众多老乡都感叹:懒鬼,到现在冇看到过,真是变勤快了!我们也真心祝福他,能改就好,只要勤劳做事,女方家庭也就容得下你。

  有次,朋友介绍他来我工地做事。可他才做了半天,就向我借钱吃饭,说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我看他那种可怜相,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论相貌,给人一种敦厚的感觉。一米六几的个头,大大的脑袋下一双浓眉大眼,圆圆的脸颊上油光水滑,加上厚厚的嘴唇,给人感觉就一“憨”字。再加上短粗的'脖子下一副肥胖的身子,走路一划一划,是乃笨拙百出。

  第一次认识懒鬼,是在老乡的工地上。看他左手拿只泥灰刀,右手拿只铝盒金条在墙面上充筋,我还认为他是个老师傅。当我看到墙面上充好的筋时,我算是领教了他的技术。在工地上为墙面充筋,是为了在抹沙浆时能掌握整个墙的平整度,充好了筋,墙面平不平一目了然,所以充筋的工作在工地上只有技术过硬的师傅来做。碰到墙面不平,充筋方显你的技术如何。而他充的筋,该厚的地方不会充厚,该薄的地方而不会充薄,一切生搬硬套,不会走一点巧,足让我对他的印像平平。

  还是说到他帮我做工的那天上午吧,半天抹灰不到十个平方,按照承包过来的价格是要亏本的,所以我也就不敢要他做了。以后又陆陆续续跟了几个老乡做工都是做做歇歇,身上没钱了才想到要去上班。人们也不指望他长久做下去,就是请他干活,也是看在老乡的份上。

  懒鬼入赘的村庄离我岳家不远,经常听丈母娘向妻子提起说:这位老乡很听话了,与本地师傅在一起天天开工。我听了也在想,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他也真懂得争气了。下半年妻子还与我说,他家在装修了,自己亲自动手。是丈母告诉妻子的,想象得出,丈母娘是羡慕的。我心中直纳闷,曾经一位好吃懒做的人那有钱拿出来装修,就连去年摆酒的钱还是向朋友借的呢!

  没想到就在妻子向我提他及不久,就听老乡说,懒鬼失踪了,从女方家走了。我听了并不感到惊讶,一切在意料之中。原来丈母娘告诉妻子的都是假象。事情还得从女方家装修说起:那次懒鬼的妻子看到懒鬼抹的墙面白灰油实在粗糙,就与懒鬼说,这是自家事呀,你也做细致些。可能是他的妻子多唠叨了几句吧,懒鬼灰刀一扔:“做个屁,老子跟你家打长工,还啰里叭嗦。”。随后收拾衣物就走,离开这个呆了一年的家。

  可能是事后想想心又不甘,火烧牛角自转弯,在外转悠了几天,又倒回原来的这个家,可是他再也跨不进这个门了。托了个老乡带他去说情,也是于事无补,更让人了解到他原有的毛病经过大半年的隐匿,渐渐的在女方家暴露无遗。这次女方是铁了心不接受这个男人,我想,这一次装修所发生事的仅仅是个导火索而已吧。夫妻那有不吵嘴的,就因为这小小的一件事而让两人分道扬镳,未免小题大做了。

  至于懒鬼去了那里,没人知道,也没必要知道。他与女方孰是孰非,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作为一个上门郎,本身就是一个失败者,只有一颗忍辱负重的心,勤劳,努力才能在女方家站稳脚跟。要想一家人接受一个外来人谈何容易,自己的儿女再不好都是最亲的,当一个外姓人来到这个家庭,如果有一点缺点就会被无限放大,这就是人性使然,只有倾情付出,对方家庭自然会慢慢接受你。

  螃蟹

  张银龙,多么响亮的名字。可惜这个名字只有在他读书时老师叫过,进入社会后再也没人这么叫他了。大概是他小时候太瘦吧,所以家里人都称呼他螃蟹。慢慢地长大了,随着四里八乡认识他的人也渐渐多了,人们倒是忘了他的真名,都跟着叫起了他的绰号——螃蟹。

  我们之所以叫他绰号,一是觉得可爱,二是觉得更亲切。如果有人一本正经地喊他:张银龙!我相信彼此都会感到别扭。认识螃蟹是一个同事的引荐,当时他在龙田承包了一个工地,工地占地有一千多平米,正在搞地面基础工程。记得那天黄昏,我和同事到了他这里,他正趴在床上全神贯注看地基平面图,不时地拿起笔在另一张草纸上写写画画。看到我们来了一骨碌地坐起来,马上递烟泡茶。

  螃蟹,一点也不瘦,矮矮墩墩,粗一看一副庄稼汉的把式,看不出他是一个包工头。通过了解,他这是第一次包工地,他把建筑图纸递给我说:长哥,你帮我算算这工程划不划的来(赚不赚钱)。我通过给他核算对他说:螃蟹呀,你这工地做下去肯定是亏本的,早点收手吧!此时快过年了,投入的工也不多,亏也不算大。第二年春节过后他果断地放弃了这个工地,转到乡下包那些小工程去了。

  从此,我认识了螃蟹这个人,也成了莫逆之交。他工程忙的时候,我也会帮他找几个工人,慢慢地时间久了,在工程核算,管理也越来越精了。刚刚承包工地时,很多人背后嘲笑他:哼,螃蟹这个人连卷尺都不认得,还去承包工地。他读书少那是真的,由于家里穷只读了三年书。记工时很多工人的姓名不会写也是事实,至于卷尺不认得当然有藐视的味道。

  每天早上天一亮,他就扯起沙哑的喉咙吼:起床了!吃过早饭,他和工人一起坚守在工地第一线,别人休息他在做,别人不愿做的他去做,无论是烈日下还是寒风中,他都能身先士卒。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要亏本呀,喝粥呀”,我知道他这个小老板当得胆颤心惊,家底薄弱,真害怕有那么一天亏了,拿什么来赔给工人呀!

  开始一年,每天踩个脚踏三轮车载着工人上班下班,衣服穿得不修边幅,过了两年,又买了个机械三轮“嘟,嘟,嘟”地在工地来回,但他依然不改勤劳朴实的作风。

  跟螃蟹做事,工作效率抓得紧,上班了每天工作量做少了他不开心,他就是心无城府藏不了事的人,好坏都挂在嘴边。但下班了大家又是兄弟,有说有笑,谁也没人把他这个工头当回事。他对自己省衣节食,但在工人面前从不吝啬,发放工资上也不拖拉,虽然很多工人说明年再不跟他做了,结果过了个年,又乖乖到了他麾下。

  几年以后,我看到他时他依然不改初衷,一副邋里邋遢的模样,只是家里的瓦房换作了一栋三层小洋楼,曾经默默无闻的螃蟹不得不让村里人刮目相看。

  自我离开了汕头,有好多年没见过他了,听老乡说他小车也买了,仍然在汕头承包着工地,只是再也不用蹬着破三轮上班了。螃蟹,谁还敢说你卷尺都不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