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位母亲散文
在老公出差那段日子,爱悄无声迹的降临到我身边,这爱来自对门的大娘和她的外孙女。我原以为我会孤单单地应对生活上的一切,却不想第一个晚上就被照顾得妥妥贴贴。我贮水的塑料桶里总是满满当当,象施了魔法怎么用都不会少,是这一老一小从我进家那刻起便开始搬运(我租住的小屋没有自来水)。泡在盆里的衣服我不在屋时会不翼而飞,回来时干干净净,被叠得平平整整。除非我买快餐回家,要不晚餐会被老妈妈热气腾腾地端过来,让我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大娘老是说:“你们平常对我的外孙女好,如今他不在,你上班又累,照顾你是应该的。”这确实让我很惶恐,我们不过平常帮助孩子解决了一点学习上的小难题,这都归功于老公对孩子有特殊的情感,他有足够的耐心让这个小丫头心悦诚服,仅此而已。这善良的老妈妈竟念念不忘,又怕我落单,吃过晚饭后她会坐过来陪我唠嗑,这么一唠,我对老妈妈肃然起敬起来!
“我有三个姑娘、一个儿子。你是没见过我那儿子,膀大腰圆、英气逼人的一等人才。三个姑娘老大在家种地,老二在哈尔滨上班,老小在这儿打工。”老人幽幽地说起家常事,眼睛上象蒙了层雾水。
“儿子呢?”我忽然对这个男子感起兴趣,一等人才可是村里对人的最高褒奖。这么善解人意的老妈妈,一定有更出色的儿子。
“死了,死了很多年了,车祸!”老妈妈象叙述别家的家常,显得镇静、沉着,但我还是发现老人眼中的雾水在往一起凝聚,老人用手抹了一下。
“他读书不用功,非得当兵。他探亲回家神武的摸样震动了全村,说亲的人络绎不绝,我就做主把亲订下了。他也很满意,转业回来就结了婚。说也怪了,他像换了个人,毛头小子时的顽劣不见一点儿踪迹,俨然挑起了居家过日子的大梁。他爸脾气暴啊,稍有不顺就掀桌子骂人,我都忍了几十年了,怕他伤及孩子。自打儿子当兵回来,老头子的行为收敛了不少!但*易改,本性难移,一天他又掀了桌子,像头暴躁的公牛,完全失去理智。这时儿子象拎小鸡一样把他爸夹起就走,顺着墙头就撂到院外,还振振有辞‘爸,你的暴君时代过去了,以后你闹一次我扔一次!’弄得老家伙哭笑不得,再也丢不起这老脸,就再也没闹过。儿子能干啊,一米八多的大个,一个人把农活基本都包了,那是我这辈子过得最舒心的日子。媳妇也争气,一个孙女,一个孙子,小老虎似的淘气、可爱。儿大不由娘啊,事故无法预料的从天而降。儿子去阿城买化肥,还没上到高速公路就出了事,知情人说当时就压得死死的。我坐在高速公路边上,一连几天的坐在那里,要不是孙子、孙女,家我是一分也呆不下去了!”老人一声长叹,泪丝就在斑斑的皱纹里渗滑。我不知怎么安慰老妈妈才好,也默默地跟着眼角渗出了泪。
“不管我如何尽心尽力,儿媳还是在第二年改嫁了。她年轻,我和老头子都不怪她。我要把孙子、孙女留下,她不肯!这可是我王家的根脉,就要到别家屋檐下讨食了。我的老女婿没父没母,忠厚得和我儿子无异,他不止一次地说养我们的老,可我们想的不是自己的归宿和赡养,是这两个孩子过继后能否被善待和幸福成长!我们老两口一咬牙作出决定:房子、地、牲畜、农机全部卖掉,这笔钱一分不剩让他们带走。”
“你们岂不什么也没有了?”我不由得担心老人的处境来。
“是自己的血肉,拿着钱过去仗义些!我和他爸走的时候,儿媳妇哭成泪人似的,孙子、孙女跪在我们面前说挣了钱养我们老,有这话就够了!全村的人都来送我们,都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我和他爸来到哈尔滨,没有牵连、麻烦任一姑娘。他爸找到一个打更的活,我在一个高干家当帮厨,后又打了不少零工,就这么的过了有十年。小女两口子要出去打工,说死要我们回去,我们就又回了乡下,这女孩就留在我身边了!起初我带着她走村串户卖冰棍,那个风里雨里呦,这孩子和我遭了不少的罪!在农村不干活怎么行,我和老头子去垦荒了,有十亩多地。没有一个孩子同意我们的做法,他们给的生活费我一分不花地存着,等他们来看我,我用这钱掉着花样给他们做好吃的!庄稼人有口气就得动,谁也不能靠!我是花粉过敏型哮喘,每年农作物做花授粉我都病得死去活来!家里的园子从不种花,老头子说我上辈子得罪了花神,这辈子现报!农忙季节别家都雇人耪地,收割,老头子倔呀,不花这个冤枉钱,我就陪着他从早到晚地守在地里,哭一会,笑一会,邻地的农户开玩笑说我这老婆子疯了,我倒真的想疯了,这辈子受的罪啊,说不完啊!”
“孙子、孙女没有来帮过你吗?”我想这个老人的故事还没说完。
“来过,被他妈领来过。不过不是在农忙季节。我的女儿们越来越对他们反感,因我在哈市挣的钱也基本给了他们!孩子们埋怨我太偏心,说他们在吸我们的血,却从来没管顾过我们。这两个后生一年比一年有出息,但感情上一年比一年疏远。有一次我病重被他们撞上,他们走后连个电话也没打过来问候一声,我心寒呀!闺女们都看出了他们狼心,连老实巴交的女婿也说他们靠不住,他们不懂我的心,我不是看孩子的母亲,我是代儿子尽义务啊!我为什么种地?我们都成了老棺材瓤子了,什么都留给了儿子,我们哪有脸吃闲饭!垦荒的事女婿跟我大动干戈,说什么不让我们再受这份洋罪,但一年下来也有好几千的收入,我们做到死,除了花销,也足够剩下两个棺材板钱了,这样我们才心安理得啊!”
那一夜说了多久的`话已经记不清了,老妈妈看着我哭红的眼睛,突然停止述说。“姑娘啊,看我都糊涂了,你累了一天了,我还竟在这里扯闲篇。”
送走老人后,我不禁想着:这是怎样的老人,有多么宽厚的心地;这又是怎样的母亲,有多少坚忍不屈的思想凝聚统领?人们都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可就是养了儿,又有几人真正懂得父母恩了?!
接下几天我们不再谈及她的家事,我每次下班回来都多买些好吃的一分为二送过去。老妈妈患有糖尿病,我建议她吃好点的降糖药。可每次在药店碰上老人家,她照旧买便宜的降糖西药。一天老妈妈照例喜气洋洋地来,手上拿着几双袜子。“闺女,邻家都在议论今年母亲送给孩子袜子吉利,你们父母不在我就代劳了!”我一下被震住了,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说不出来。又一次她抱来五颜六色的夏装,说是小女出夜市剩下的,不打算卖了,大家分穿算了。我坚持说没有适合自己穿的,老人唬着脸:“年轻轻的怎么不打扮自己?就这件,我看好多姑娘、小媳妇穿呢!”是件淡绿色抹肩背心,很时尚的样式,这段盛情我推卸不掉,笑着说:“还是妈妈在身边好啊!”
“可不是,”老人的话又来了,“很多年的事了!我回山东看老母亲,竟得了风寒。我母亲矮胖的身材,把我这人高马大的身子搂在怀里,我的脸就埋在她那硕大的两个‘嬷嬷’中间,她从头到脚给我搓身子,汗噼淋噼淋的……经这土法,我感冒一下子就好了。不管多大岁数,还是妈妈最疼你啊!”我的泪象断了线的珍珠掉下来,老人象搂女儿一样搂着我;但冥冥中我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老公回来没几天,老妈妈就回乡下了。
临走的时候我一再嘱托别种地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去吧。我买回几盒平常老妈妈不会买的中西结合的降糖药让老妈妈带着,老人僵持好久才收下。她拍着我的头说:“傻孩子,老家伙都给我们掐手算了,没几年活头了。怎么都是活,受点苦、受点累怕啥?做到爬不动为止,最好能看到孙子、孙女成家立业,这样到那边也好给儿子一个囫囵交代!”
我再也不能有什么言语,只想起“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两句诗来!
自这次见面后,我再也没见过老妈妈。因没过多久老妈妈的小女儿一家就搬离了*回了哈尔滨。记得临走时老妈妈是留给我她的乡下电话号码的,说是我们要当亲戚走的。但每次我去哈尔滨都太过匆忙,待清闲些了和老公预计着去探望老妈妈的时候,电话却打不通了。很多年过去了,老妈妈的音容笑貌我还依然记得!每次想起*就会想起她,茫茫人海,多希望再见上老妈妈一面,希望她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