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牙历险记散文
一颗牙,被虫蛀,翻来复去的痛。
一直想去拔掉,一直就没有勇气。终于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才咬着不敢咬的牙悲壮得如英勇就义一般去了医院。
挂了号就冷着一张面孔故做镇定的去排队,捏着病历坐了好久看到好几个人都被医生喊进去了,才知道要把本子交上去的。盘算着还要几个人才会轮到我上刑场,抖着两条腿进去送本子,四张工作台上都在忙碌着没人理我,生平第一次被人忽视了还这么心平气和。正不知要送往何处时一声惨叫把我牢牢定在了地上,无限惊悚的四处张望: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正被架在我身后的躺椅上不停的声音凄厉的大喊,太恐怖了。天呀,我该怎么办,怕得想逃却又全身僵得无法活动,猛然手中捏紧的本子被护士抽走,这下我不用因为恐惧下不了决心而为难了,只能等了。
坐在椅子上越等越是紧张手脚冰冷得几乎没有了感觉,直到有人推了我一下才知道医生在喊我。我战战兢兢躺上去,再三的告诉医生要拔的是哪颗牙,千万不要像小品里演的那样弄错了牙齿才好。胡思乱想中拿着麻药的医生撬开了我的牙齿,那颗生病的牙床上一阵猛烈的胀痛,整个脸颊连到颈侧都酸痛难忍的肿了起来,胃里一阵没来由的难过,我含糊的对医生说:“我想去下洗手间。”医生对旁边的小护士说:“你陪她去一下。”很负责任呀,忽的听有人小声说不会逃了吧。啊,真的会有人看透我的内心活动而又非要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吗?一点也不尊重他人隐私权。
站在卫生间的洗手池前不停吐着口水,恶心得要命不停的干呕,呕得眼泪迷花了双眼。小护士扶着我回到处置室,看着我的泪眼,女医生面无表情的说:“没事吧,你刚才就不该看人家拔牙,越看越紧张。”我很乖的对着她无声的笑心里却说那么有经验刚才你又不早说,再说就算闭上眼不看那惨叫也能声传十里以外呀。把我安顿好女医生说:“她那颗牙是糟了不好拔。牙根在肉里累死人了。”听得我直打颤,转头她又对小护士说:“拔牙这活也是一波一波的,一个不好拔这一波都不好拔,那才准呢,刚才拔的三个都是下六,看看这个,不也是吗,去看看小李医生那边完事没有,让他过来吧练练吧,别时间长了麻药失效。”真的会失效吗,那拔起来岂不是更痛,而且我也是个倒霉的'下六,天呀我的下六,我又开始为医生要不要在病人面前谈论病情和治疗方法这个问题在脑子里辩论了,这是不是属于医德范围之内呢?
等了半天那个年轻的小李医生终于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过来了,一个乳嗅未干的小男生。呀呀呀,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怪不了别人呀,反正也放在刑板上了。我悲壮的闭上双眼,总不至于壮士一去不复返吧。那些小护士太可爱了,看出了我的紧张故意给我找话说,都柔声说别怕,没事的,但我闭紧了麻木的双唇不出声,她们不知道我已被经她们的导师吓成了半痴呆状态。然后她们开始像哄小孩子一样故意夸我,那个说你看她皮肤多白呀,肯定从不晒太阳,(不敢晒太阳那我是僵尸呀。)这个又说她眼睛真大,你们看她的眼白有点发蓝呢,(发蓝光的那是色狼怎么能用在我身上。)烦燥不安的我索性紧闭双眼,耳中却在高频率的收听着一切关于我的活动,处置盘和工具的叮当声格外刺耳,一双冰凉的小手给我围上了一个“大围嘴”那凉意激起我无数的冷颤。阳光从大大窗中越过在我的眼睑上映出血红一片还闪着晕晕的光圈,那些恐怖的语言因为我刻意的隔绝在很遥远的空洞里飘泊着。
当麻木的口唇张开,那闪着冷光的虎钳在我牙齿上嗑碰着却没有一丝痛感,这时的灵魂忽然很轻飘在我身体之外看着这一切,忽的一震,那小医生沮丧的说:“又断了。”啊,我觉得额头、鼻尖、手心上瞬间冒出一阵冰冷的湿意,那老虎钳子更用力了,我感觉到了一种钝钝的痛感从牙床把恐惧传到了内心,我右手死命的抓住手包,屈肘而立的左手在空中不断的用力伸开又握紧的虚抓着,这时那冰凉的小手一下子捉住了我的手,用力的握着,两只同样冰冷同样小巧的手在用力的紧握中慢慢变暖,在晕晕沉沉的昏暗中这看不见的力量让我安定让我勇敢。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人(当然不包括我)都轻呼了一声:“出来了。”放松之后的我一下子虚脱一样瘫了下去。有人说咬紧了,我也不知是什么只能木偶般听话的咬紧了没有感觉的牙齿,睁开眼,天色从一片血红又回归到清亮的光明中,我像一个英雄般对着自己微笑,我看着把我扶起来的几个小女孩,从踏进门来第一次露出了友善的笑容,咬着棉花口齿不清的说着谢谢,而她们的笑容里还有着稚气和羞涩,好可爱的。那种刚出校门的不忍见人间疾苦的善良还没有被职业疲劳弄到麻木不仁,也没有被世俗沾染半点,青春真是美好啊。
走出门诊大楼,站在了灼热的阳光下,用鼻子长长出了一口气(牙是咬着的嘛),不错,我还很好的活着,有什么好怕的呢,这下麻烦再不会来找我了。其实人生的麻烦也是很多的,这颗牙就像心中许多渐渐发霉的隐痛,为什么不咬咬牙把它连根拔除呢,短暂的痛换来永久的安宁与美好。有时我们的记忆也是可以选择的,而我选择删除痛苦保留美好,这样我会快乐一些,尽管有时痛苦也会在阴雨的天气来袭,但是这并不影响我向着幸福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