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红尘的边缘散文

  久未联系的朋友小衣,突然打来电话,“小唐,我打算出家。”小衣笑着说,声音依然那么柔和,装着若无其事。我吃了一惊,话中透露出多少心酸和无奈,追问缘由。“我觉得出家挺好的,无忧无虑,清净寡欲,没有什么烦恼。”小衣苦笑却很淡然。我心中的疑团仍未解开,忙问他过得怎样。“什么怎么样?过得挺好的。”小衣不想抖露心中的苦楚,在我的一再追问下,他才支支吾吾地说,“我与对象又吹了,房子不装修了,卖了后就出家。”原来又受了爱情的刺激,心灰意冷……

站在红尘的边缘散文

  小衣比我大两岁,四十几岁,仍孓然一身,自我认识他开始,人生就很不顺。

  二零零一年,自新任经理到位后,技术经理主动撤退,另谋高就。满脸麻子长得像土匪的新经理要我暂行技术经理之职,我不得以而为之。当时井下新掘巷道要打钻探明地质情况,实施之前必须编制打钻措施,我安排刚来不久的地质技术员小衣负责编写。两天后,我去小衣房间询问措施编写情况。他的房间就在我住的工棚端头,小衣回答说还未编好。我一听就来气,没好脸色带教训的口吻说:“都两天了还没编好,这让我如何向经理交待,在会上又得挨批。”

  “小唐,别拿自己当个领导来批评我,大家都是技术员,同一级别,干活商量着来。”小衣很不高兴,脸色很难看,话里虽带有火药味,但听起来柔柔的,给人不怒而威之感。“我刚来才几天,情况不熟悉,没有资料,我怎么编写?这两天我在收集资料,再过两天就能编好。”小衣解释说。人家言之有理,我倒被他“教训”一顿,十分尬尴,只得无趣地撤退,也怪自己说话不注意方式。从此对小衣的印象异常深刻,小衣外表温柔,实则刚强,不可小觑。

  不“打”不相识,我们成了要好的朋友。那时我已是孩子他爸,小孩快一岁了,小衣却孤身一人,整天面带微笑,对人总客客气气,一点不担心自己的终身大事,他笑着说,“着啥急呀,才过而立,男的不惑前结婚成家也不迟。”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小衣信佛吃素,生活十分俭朴。常去野外拔野菜,如蒲公英、荠菜,还有一些叫不出名的,洗净用开水汆后,或凉拌或炒。他说野菜有营养,而大部分营养在根上,因此连根一起吃,这样既营养又环保。人不吃肉怎行,素的哪比得上荤的有营养,我们摇头笑而不语。难怪他身材如此苗条,脸形瘦削,黄土高原上风大,我担心他一不小心被风刮进沟里。有天,小衣病怏怏的,一脸痛苦。一问原来吃错了野菜,轻微中毒。自此,他再吃野菜就小心翼翼。

  当北风呼啸之时,小衣却迎来爱情的春天。有好事者穿线搭桥,给他介绍一个富家“圣女”,那女的家住当地县城,开一家印刷厂。开场非常顺利,很快到了谈婚论嫁,我们替小衣打心底高兴,我担心他太含蓄缺乏阳刚之气该出手不出手而遭嫌弃,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有天中午我有事冒然闯入小衣房间,谁知他对象在房里,坐在床沿上生闷气,搞得我措手不及,很不好意思打扰他们。小衣站着,神色凝神,见我进来勉强挤出点笑容。房内空气凝重,我感到事情不妙,又不便说什么,连忙马上退出房间。

  恋爱路上哪有一帆风顺的,或多或少有磕磕碰碰的。小衣他们尽管闹过别扭生过气,还是即将走入婚姻的殿堂,准备最时尚的婚礼——裸婚。他们在县城租房住,小衣特意请假布置新房,还非常热情地请我们去暖房,小衣喜笑颜开,乐得合不拢嘴,毕竟结婚乃人生大事,应该高兴。他们貌似幸福,而我觉得他俩缺少那么种婚前应有的亲密,有种不易觉察的隔阂和距离。可能是我太多心,他们都快成一家人了,还想那么多干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谁料“东风”变成“北风”,呼拉拉硬把这段姻缘刮得无影无踪。未婚妻突然变卦,反悔退出,活生生地将准新郎打入十层冰窟,寒冷彻骨。小衣太犟,不结就不结,一拍即散。我就数落他一番:“就不能一把鼻涕一把泪装可怜哀求,也许人家试探你,也许人家有婚前恐惧症,求求她说说软话,安慰安慰,或许能和好如初。你倒好,比她还干脆。”“结婚是俩个人的事,她不愿意,求有何用,强扭的瓜不甜。”小衣还振振有辞,真是死要面子,木鱼脑壳。

  对于爱情,感情投入越多,陷得越深,失去时,跌得越惨,心灵创伤越重。小衣好不容易离结婚只差一步之遥,可煮熟的鸭子却实实在在地飞了,永远回不来了。看着好友、同事一个个告别单身过上甜蜜的'小日子,婚姻与自己擦肩而过,是如此近又是如此遥远,投入那么多,得来的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能不伤心难过、顾影自怜?过了几天,小衣自叹,“命里有的,自然会来。命里没有的,强求何益。我不想那么多。还是远离凡尘,哪有这么多烦恼,遥逍自在。”小衣似乎看破红尘,除了工作,很少出门。他说有次在火车上,有个老人给了他一本佛书,他说与佛有缘,那老人不送别人偏送他,因此他要闭门修炼。信则有缘,不信则无缘。我心里暗笑,我也曾遇到类是事情,只是我与佛相距太远,怕*神灵,委婉谢绝。

  小衣说自己命不好,必须信佛。休假回来后,他非常高兴地说自己专门请教两位“高人”看相,她们说他名字不好,要改名才行,她们经过一阵艰难地思索,终于取了会带来好运的名字——俊宇。为此,小衣多付一百二十元。我们不知道这名字怎么个好法,如何带来好运,笑而不语。可我们一直叫他旧名,没叫新名,现在想来小衣命运坎坷,我们是不是有罪?

  由于深信与佛结缘,红尘已破,厌烦了让他伤心地黄土高原,于零三年离开工地,离开我们,去了邯郸附近的一个矿,自己单干,承包井下注浆治水。由于效益不好,耳根软心更软,不愿亏待跟他干的弟兄们,弟兄们挣了钱,自己没赚上。二零一一年我的第一代身份证已到期作废,网上购票不能用,出门很不方便,必须换成第二代身份证。可我的户口还在原来单位,距离远,又没时间,为此非常犯愁。突然想起小衣在邯郸附近,请他帮忙办理,何不试试?小衣答应得非常爽快,我们通过快件往来,一周后我拿到了户口迁移资料。在一次电话中得知,小衣早在二零一一年前就不在邯郸,已去了洛阳,为了我的事前后跑了三趟邯郸,再托熟人才办妥。我听了既惊讶又感动,小衣呀!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离开这些年,平时很少联系,仅在春节打电话或发个短信问候一下。时间转眼到了二零一二年,小衣主动给我打来电话,在电话里流露出喜悦之情,那种激动的心情飞越过千山万水飘荡弥漫而来,我似乎也被喜悦的气氛所笼罩。聊了各自近况之后,小衣才步入正题,他在洛阳一煤矿当地质副总工程师,年薪二十多万,最近又谈了女友,现准备买房装修后结婚。买房差钱,要向我借钱,当时我没多少余钱,毫不犹豫地借了一万,少是少点,深表歉意。小衣后来说,“这么多年没见,相距这么远,就不怕我不还你?”我说不怕,相信他的人品,再说不还就还呗。老友飘着的心又要尘埃落定,老友常站在红尘的边缘,这回红尘的手拉了他一把,又留恋起尘世间,尘缘未了。

  到了去年,小衣打来电话,出现文章开头的事情。他心情十分阴郁,极不愿意触之心灵的伤痛,前年他的双亲先后离世,母亲离世拉着他的手老泪纵横一再叮嘱,母亲最放心不下的是他,要他早点结婚生子,了却老人家的心愿。父亲没来得及看他一眼就离世了。双亲的离世让他极度悲伤,感到红尘之中再也没什么可眷念的,他还有两个姐姐,她们都老了,平时来往也少,更是无暇顾及这个弟弟。他在红尘中飘零,仅剩下两个姐姐这条纤细的羸弱的尘根,只要风轻轻一吹,就会刮离红尘进入心向往之的佛界。姻缘路上多坎坷,本以为红尘的手温柔拉了一把,最终又无情地猛地反推了一把,使他踉跄几乎越过了红尘,真的要踏入佛界了。

  他说,他出家后要云游四方,拜访各大寺庙,途经贵州时要来看望我这个老友。我假装高兴,看来他去心已决,我又能说什么呢?常徘徊在红尘边缘与佛有缘之人,不是我这个凡人能言辞所动也,心中为老友涌起无尽的悲凉。出家,看破红尘,是无奈,是心酸,也是痛楚?之后,再也没有老友消息,多少次拿起手机欲打又止,我惴惴不安,不愿看到老友真的身披黄衣右掌立于胸前口吐“阿弥陀佛”的样子,每想于此,泪迷湿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