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点水绕指柔日志
一
“要命!”她想着,这么久了,见到他还是会心怦怦直跳,激动得无以言表。这份隐秘的欣喜,说不清,亦道不明。
也许是她太年轻了,时间可以冲淡改变一切。
他上了年纪那种成熟魅力,光芒四射、令人无法拒绝。一不小心会被他的柔情融化得溃不成军。可是,无论如何,有些话,不能说,只能永远珍藏于心底,或许让这份情,慢慢发酵,腐烂,一寸寸甘肠寸断,直至死去,灰飞烟灭。
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是命运造化弄人。没有结果。
君生我未生
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
日日与君好
他说:“我谁都不怨,只怨自己,错误的时间遇上正确的你。”
她说:“只愿老天让我变老20岁,和你一起度过童年,一起长大。
窗外, 蝉声如织,月色似水,波平如镜。
18岁那年,她前往晋江打工,在一家古色古香的书店,邂逅了琼瑶第一部小说《窗外》。扉页写着:
他是窗外风景,她是暖房里的茉莉;他眉头的风霜,系住她眼底轻愁,天地辽阔,却容不下一对渺小的恋人,纯真爱情,终究赴死于蛮荒世界。
正像他和她,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二
“三生有幸遇上你。”19岁生日那天,她在信中写道。可是,即刻被邮局退回,忘了贴邮票。为何如此健忘?人人都说她年轻貌美,此时此刻,她却感觉自己老了。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唉,你也在这里吗?”
本想让这一天一如既往,却担心终生错过。从此萧郎是路人,有些话恐怕会被岁月洗磨得灰飞烟灭、烟消云散。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尔侬赠我情。心中空白无可填补,欲望喷薄而出。这份渴望似流水白云,蓝天碧海。散发纯净明朗的光泽,伴随时光,愈为浓厚。内心的空洞留白期盼一个人与它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敏感的灵魂时时感触着斑驳生活的刺角,无法找到安定平静的立身之处。
有谁可以明白,当他爱上她,却不能将感情释怀。爱上时,每一根发丝、毛孔,唇角,都在诉说着,说个喋喋不休、水漫金山。可是,明明喜欢却不能靠近,伦理道德的约束,年龄差距的限定,使脆弱的感情不能永恒。喜欢,难以控制,忍不住要表现出什么,却惟恐让她受伤。有一种爱叫放手的成全,因为太喜欢,所以禁锢了自己的'感情,哪怕真的很爱你,对于打扰你,却于心不忍。
“只想见你一面。”她的眼神里充满无限渴求,声音是沙哑的,泪水却要掉下来。
“好,过来吧!”他不忍拒绝。
千言万语幻化成一句珍重,她要走了,是来道别的。彼此无需多言、心照不宣、情投意合。“我再也不会离开你”这句话是装饰的诺言。
三
生而为人,真对不起。这是她在9月10号日记本上写下的惟一一句话。
那日,记得,他在她周记本上批下“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她回给他:沉思往事,似梦里,泪暗滴。
琼瑶人生中的里程碑,转折点,是1963年的窗外,她的天才经过长期积累、整合、铸造、砥砺,厚积薄发,寻找痛快淋漓的突破口。
那日,在火车站。“您乘坐的8A911次列车已经到站了……”
她迎着他走过去,泪水在脸上狂奔。他向她伸出手臂。倏然间,又缩了回去,两只手因不能作为而不停摩擦,发出刷刷的声响。他连连发问,担忧,焦灼的泪水刹那间止住迅速干涸。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来,
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冷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
唯有别离多。
歌声嘹亮,驱不散寂寂。
四
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已经早早生出华发,加上长期抽烟,皱纹悄悄地爬满他的脸,像长疯了的藤蔓植物,肆无忌惮地侵袭。
时隔多年,她拨动了他的电话。因为他从不主打电话给她。她能够清晰地听见他的声音透过这部大红色手机撞入她的耳朵。“你是……”他忘记她的声音了。她特别想挂断电话。原来他忘记人的速度竟是如此之快。那个声音,陌生而熟悉,从地下渐渐浮了上来,好像沉重的地铁也因此被重新唤醒。
爱极了,就变成屈辱的羔羊。闺蜜晓俪奉劝她:“别再固执己见了。那些你自以为很重要的人,假如你不主动联系他,他就永远都不会理睬你。女人活到一定岁数,得懂什么叫知难而退,当舍且弃。”
她点了点头,泪水打湿眼帘。即便是可以欺骗地应酬所有人,但是,她骗得了自己的心吗?
只有真正读懂他们的人,才知晓这份情感的深邃美丽。他是一篇散文,成熟浑厚;她是首诗,风格浪漫绮丽。这是一对怎样的组合,散文诗的默然相念岂是华丽轻浮的文字能相比?
再见,便是再也不见。
她画上了一个长长的省略号,他走上黑板前,生生地把它改成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