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和猫散文

  母亲和猫都睡着了。

母亲和猫散文

  母亲老了,腰越来越驼,晚上睡觉枕着高高的枕头。她的白发散落在耳边,眼睛轻合,嘴微微张着。

  猫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它轻轻卧在母亲的头边,头侧向母亲的脸,安静地闭着眼。它的喉咙发出细细的呼噜声,像是给母亲在催眠。

  夜如此安静,我坐在母亲的身边,看着她,看着她枕边这只熟睡的黄猫。

  这只猫原来是女儿在家养的,那时还很小,却是很调皮。它喜欢睁着水灵灵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你。它太淘气了,把家里的鞋子叨的到处都是,用小爪子把沙发的皮都抓破了,成了鱼鳞片,我只得把它送回了老家。

  小猫在母亲的调养下,越长越大,越长越好看,浑身金黄的毛,摸上去像缎子一样光滑。她几乎时时跟着母亲,母亲笃笃地拄着拐杖,它一下子跃前,一下子挪后,还用尾巴轻轻扫着母亲的腿。

  上次回去,黄猫一天都没回来,母亲非常的着急。每隔一小段时间就念叨一次:猫怎么还不回来?

  天快晚了,猫仍没回。母亲拄着拐杖上了二楼,到了放旧物的北屋,她以为我又把猫关到了屋里。

  半个多月前,我进去拿东西,小猫悄悄地跟着我,闪了进去,钻到旧箱子底躲着。我没怎么觉察,出去后把门给关上,它就一直在里面。

  母亲不见了猫,到处找,到处唤,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突然间我想起那一闪的'小黄影,打开房门,它站在门内,可怜巴巴地望着我,似乎有无限的委屈。母亲看到它出来了,高兴的不得了,猫也围着母亲喵喵地叫着,像是在告我状。

  但这一次猫并不在屋里。母亲把杂物一一掀开,仍不见猫。她的脸阴了下来,愁色一层一层地笼上来。

  天开始下起了小雨,冷风也一阵阵吹进来,拨弄着她的白发。

  她拄着杖往院门外走,我担心她会跌跤,不让她出去,说替她去找。她不依,说我的声音猫不熟悉,听不懂,不回来。她执意出了大门,到老屋的后面小山去寻,去灌木丛去寻,去颓圮的墙垣去寻,呼唤的声音浅一阵,深一阵,短一阵,长一阵,在黄昏里,伴着细雨。

  邻家的兴明告诉我,村东的路上有一只黄猫,被毒死了!口角正流着涎水,身上还是温的。

  我的心猛的一惊,赶忙跑过去一看,果然是只黄猫,和自家的一模一样,心一下子沉落。我用手拎起了它,它确实没有了动静,死了!

  母亲还不知道,她还在后山找。她不知道这个日日夜夜陪伴她的小伙伴已经死了,知道后该是怎样的伤心?

  我不敢去告诉她,但只得告诉她,否则她会一直找下去。天色已晚,雨也更大,人比猫重要啊。

  我到后山告诉她猫刚刚被人毒死了,在村东的路上。

  她抬起了头,把拐杖拄在胸前,想努力直起佝偻的腰,但却弯得更深。她怔怔地看着我,用手抹了一下浑浊的眼泪,开始骂下毒的人。

  并不知是谁下的毒,她漫无目标的骂。突然,她停了下来说她的猫不会吃毒食的,上次小花猫误吃了毒食,死的很惨,小黄猫亲眼所见。母亲说她对小黄猫说过很多次不要吃外面的东西,小黄猫答应的。

  这些话,我只是当她老了,思维混乱了:猫怎么能听懂她的话?

  她却相信黄猫听懂了她的话,一直听她的话。她不相信那只死了猫是她的,她要亲自去看看。

  风雨中,她走得有些急,我担心她跌倒,扶着她。

  那只黄猫还躺在路边,母亲老远就看见了她。她的呼吸更加地急促,步子迈得更快,脸色更难看,白发更凌乱。

  她弯下不易弯下的腰,拎起了那只黄猫,看了一下,突然开心地笑了起来。我有些惊诧,正在困惑。她说这不是她的猫,她的猫是母的,这是一只公猫。

  我一直未曾注意过自家的猫是公是母,先前也没有留意过这只死去的猫是公是母。我细看了一下,确是一只公猫,紧绷的心弦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母亲说不出的高兴,她的猫没有死!

  母亲转过身又忧愁起来,她的猫在哪里呢?

  天完全地黑了下来,我劝她先回家,明天再找。她说再找一会儿,一路走,仍一路地唤,在夜色里回响。

  她颠簸着身子,推开了院子大门,院子空阔,雨中的水泥路在灯光下发出清亮的光。

  她打开了堂屋的门,她的黄猫突然跳到了她跟前,喵喵地叫了起来,眼睛闪闪发亮,尾巴轻轻扫着她的腿。

  母亲丢了下拐杖,一下子把猫抱着怀里,用手抚了又抚,拍了又拍。她用脸贴着猫的脸,使劲地亲着,边亲边狠狠地骂了一声:你死哪儿去的,把我都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