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月台上那个朦胧的身影的散文
岁月带走了激情与敏感的年华,白发带来了麻木的淡定和迟钝。许是经历了太多的悲欢离合,也许是入世以来本就生性鲁钝的天赋,或许是一次次叠加在伤痕上结痂的新伤,促使我的神经和心性日渐麻木或是淡定得有了可怕的余头。乃至记忆中除了两年前母亲突然辞世时曾痛快的流过几场泪之外,这似乎失神的眼眶如山顶干涸的泉眼般少了一些晶莹剔透的东西。甚至很多时候我真的怀疑我自己是否真的修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教徒,或者原本就是鱼蛇之类的冷血动物。然而我这杞人忧天般的怀疑在几天前的一次东行途中被切切实实的.验证了:我还会流泪!
人生的情感之痛莫过于生离死别的面对,人生的身体之痛莫过于千刀万剐的凌迟,人生的尴尬之痛莫过于放飞孩子的欣慰和剥离。四年前的这个季节,我怀着欣慰而又不舍的情怀送走了考上大学的女儿,也就是那次送女儿去河南开封的河南大学上学时,我遭遇了平生难忘的车祸。还没在丧父之痛中走出来的我在死神指缝里得以漏脱,那时的我同时承载了身体和精神两方面的洗礼和锤炼,但我却没有流泪!硬生生挺过了我人生最为黑暗的时光。
晃眼间四年过去了,在女儿大五的今年,儿子第一志愿滑档后被补录于山东烟台汽车工程学院。这条夹杂了我欣慰、痛苦、恐惧和悲伤等太多情感的东行之路又一次摆在了我的面前:送儿子上大学的必经之路!这是一条我无法回避、无法选择、无法忘却的不愿回首的夹杂着欣慰和伤感的必由之路!在学校早已开学,学校老师一次次的打电话催促下,我硬着头皮收拾行囊,怀着一种复杂而难以言状的心情带着儿子踏上了东行的旅途。
因为有过四年前那次不堪回首的经历,我几乎很少涉猎过有关陇海线这条路途的地理和交通知识,乃至从西安到烟台这条路是否经过女儿上学的开封我竟一无所知。然而当我和儿子经七八个小时的旅途颠簸走过郑州火车站时,女儿打电话说这次K1132列车傍晚九点八分到达开封车站,九点十二分驶离开封站。并且暑期因实习没有回家的女儿电话里带着哭腔明确表示要见我一面。面对孩子的合理要求,我做难了:下车见女儿一面?停车仅四分钟!改签,儿子报到时间不容拖延!尽管我在电话里尽量用商量的语气与女儿商榷,等给弟弟报到完毕我回程的时候一定在开封下车去看她时,我的托辞被女儿一语驳回:三天假期,加上周末两天,仅有的五天时间还不够车程,哪有时间回程的时候去见她?我竟一时语塞。
驰过郑州的列车在夕阳中有如一条奔腾的巨龙般东驰而去。接完女儿的电话我便呆呆的站在车窗前凝望着向车后飘去的流云,一团,两团,流云慢慢地结在一起,天空也慢慢变得灰暗起来,继而一滴滴细雨顺着车窗厚厚的玻璃慢慢的滑落、摔碎。我的心底竟希冀这列车尽量慢点,再慢点,甚至平生出希冀列车发生故障停下来,不再东去……
夜幕终于遮严了西边天际的最后一丝亮光,列车里的灯光映在窗外下滑的雨滴上闪着怪异的光芒。开封站终于在我的恐惧中被疾驰的列车拉在了我的眼前,几乎在列车员拉开车门的同时我一跃而下,月台上到处是人,攒动的人头中我四下追寻着女儿的身影。身后一声响亮的哨音硬生生拽回了我急冲冲前行步履……车门被关上了!我连忙掏出电话拨通了女儿的电话,电话接通的一霎那我看见了雨幕中朝我奔来的女儿!女儿一手握着电话,一手在高高的挥动,电话里带着哭腔一声声几乎用尽全力的喊着:“爸,我想你!我看见你了。爸,爸……”我握着电话的手里渗出一滴滴湿滑的汗珠,眼眶竟然在这一刻奇迹般湿润起来。
列车由慢到快,车窗外的月台上,女儿的身影逐渐模糊,模糊……差不多在即将看不清的那一刻,女儿跌坐在雨幕中的月台上,我却始终没有在通着的电话这头说出一个字……心里默默地说:孩子,对不起!对不起!是爸爸的疏忽让你跟爸爸有了擦肩而过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