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在灯火阑珊处散文

  不如离去!不如离去!

幸福,在灯火阑珊处散文

  在她年轻的血管里,一股离家的欲流时常躁动。

  在这个家里,她冷冷地盯着父母来去匆匆的身影发笑:没有温馨,没有爱的味道,这个家与幸福绝缘!

  于是,她倔强地奔向彼岸,追寻自己的幸福。大学时,她不但兼职挣够生活费,而且每门功课都是优;毕业后,她在成千上万的应届大学毕业生中脱颖而出,踏进了她梦寐已久的报社之门。每天踏着星星出门,沐着路灯回到宿舍,风里来雨里去,她的脚步没有迟疑;每次举着相机,对着人家的喜怒哀乐调焦,她的心一阵儿酸一阵儿甜。但是,她的笔从未为家而握起,她的摄像头从未对准父母。她的家,不就是那样么?一所房子,一对平平凡凡的夫妻,每日柴米油盐酱醋茶,能有什么新闻呢?

  生活在别处,幸福在远方。

  多年追寻后,她的梦想之花初沐晨光——她撰写的新闻不但有了更多读者的喜欢,且渐得主编的青睐。

  那天,主编一边读她的稿子一边感叹:你得感谢你的父母啊!

  “哦?”她不懂。

  “你对生活很有激情,对美有独特的见解。”他微微昂着头,目视远方,“美源于发现,激情源于爱。而这些,不是从书本能学到的。”

  她一怔。

  那天,她彻夜未眠,往事如潭水般在月光下波光粼粼。

  忆及那一件事时,她的泪烧灼了脸庞。

  八年前,她如愿考上了外省一所重点大学。

  “明天我送你去。”父亲说。

  她乜斜着眼睛看父亲,父亲提起竹篓,一拐一拐地走出门去——前天,他爬到山腰采一支半斤重的灵芝,结果灵芝刚到手,脚下一滑,扭着了脚,行动颇不方便。

  “其实我一个人能去的。”这句话在她舌根下嚼烂了,终于在父亲提起行李时吐了出来。

  “一个女孩子出远门,不安全。”他的脚步没有停下来。

  你不过是借着送我的名义,出去逛逛罢了,她心里愤愤的,何不把车费省下来给母亲买点好吃的!她了解父亲,有事没事喜欢出外走走,然后回来跟邻居吹嘘说,车如流水马如龙,城里多少繁华盛世都曾在他眼前走过。

  两天一夜车旅奔波,终于抵达大学了。她却很泄气,接应新生的师兄师姐都不在——暮色冉冉,时已黄昏,大家早散了。她暗暗埋怨:若不是父亲行动慢,我何至于那么晚到校!她故意一步快胜一步,与父亲保持距离。到达宿舍,当父亲气喘吁吁地举着皮箱往上床放时,一个大眼睛的女孩走了过来:HELLO!同学,是你爸吗?

  与此同时,父亲猛一使劲,踉跄地后退了一步。她慌忙点了点头,转身假装整理新书。“你爸爸真帅!”大眼睛的声音朗朗的,带着笑意,在她听来不无讽刺。

  “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父亲把一块手表放在她桌面,“这个你收好,是那块灵芝的钱换的。”

  “嗯。”她埋头整理枕席,没有从床上下来的意思。终于,让她难堪的一高一低的脚步声渐响渐远了。她松了一口气。

  “你知道吗?回到市里天已经半夜了,没有车回家,你爸在天桥下睡了一夜。”通过电话,母亲给她带来这一消息。

  “他怎么不住旅店?”她心里一沉。

  “他说旅店都太贵,找不到适合的。”母亲仍在唠叨,她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她掏出那块表,这牌子她见过,能抵家里一个月的菜钱。他这是干什么呢?他认为这就是爱吗?她眼角噙着泪,又酸又恨地在日记里写着:为什么有一种爱那么沉重,若我是孤儿,没有了任何的顾虑,我将飞得更加肆意活得更加逍遥幸福!

  一直她都执著于这样的想法。如今,主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她突然明白,她错了!

  不是家没有给她幸福,是她的眼光始终在远方追逐。

  于是,她握起电话。“妈,我想回家。”话一出口,她不敢相信是自己的声音。

  但这是真的。就在当天夜晚,她的脚踩到了离家十里远的`县城里。到处灯红酒绿,车来车往,她的眼睛渐渐被灯光扎疼。

  “上车吧!”不知什么时候,父亲的摩托车停在她身边。披上父亲手中的外套,她觉得这披的不仅是温暖,还是母亲的叮嘱。她靠在父亲的背后,轻声说:“好了。”

  车开动了。她闭上眼,感觉许许多多的岁月呼呼作响,一晃而过,毫不停留,只有父亲的背,一直挺着。车开得很慢,很稳,时间在此刻停滞了,只有父亲的体温在冉冉地渲染。曾经多少次,她也这样坐在父亲的身后,为什么她却没发现,这是一种亲切的归属?

  夜,越发浓了。她蓦地想起当年自己念过的一句诗: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啊!不!她猛的一惊,靠父亲的背更近了。轻轻闭上眼,她看见在那遥远的小山坡下,一盏朦胧的灯正把母亲的守候拉长。

  她默默地念着:不如归去!不如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