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的故事散文
父亲历来就是个很善良、很同情弱者的人,又是个刚正不阿,好打抱不平的人,一句“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恶人怕天不怕”的增广贤言,常是他教育我们的口头禅。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跟着父亲上街,在路上,我们远远看见一个侏儒艰难地行走着,而且,在那个侏儒的后面,还跟着一个颠跛得更厉害的残疾人,我想,这一家人怎么都是这样子走路,太可怜了。
“孩子,你看那两个残疾人,连走路都那么艰难,那么可怜,看到他们那样的艰难生存,我们就是再苦点、累点,哪怕少吃点、少穿的,都觉得是幸福的!”父亲的话打断了我的沉思。
“平时,在外面看见这样的人,如果别人需要帮助的,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你就要毫不犹豫地去帮助,这也算是给自己积福德。”听了父亲的话,我真想赶快上前去帮帮那两个残疾人一把。
我和父亲一边走,一边说,不知不觉地来到了那两个残疾人的面前,可是,让我们没想到的,那个走在侏儒后面颠跛得更厉害的人,却原来是个正常人。
只见那个正常人跟在侏儒后面,无聊地嘻嘻哈哈,学着那个侏儒步履蹒跚的样子,手舞足蹈、一颠一跛地走着。
父亲一看,气不打一处来,有一种无名之火涌上心头,他走上前去一把抓住那个侏儒后面的、正在寻开心的人的手臂,强忍着怒气,指着前面的侏儒,弦外有音地说:“哎呀,我看你比他更可怜呀!要不要我背你一程?”
那个人仿佛被父亲这一抓,震了一大跳,又被父亲这突如其来的吼声更是吓了一大跳,本能地溜直地站在我们面前,眼睛瞪得发直。
“你还有一点良知没有?你还有一点同情心没有?看你手脚健全,是吃饱了撑得,还是活得不耐烦了?”父亲一手抓住那个人,一边对他大声地呵斥着。只见那个人被父亲说得哑口无言,头低得弯到了胯下,装出一副可怜、无奈的`样子。
父亲见那个人仿佛已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便把手松了开来,接着就细言细语地对他说:“残疾人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尊严……”那人见父亲的态度缓和了,又见把他的手臂松开了,还没等父亲把话说完,吓得屁滚尿流,不好意思一溜烟似的闪到人群中去了。
随即,父亲又跟我说:“人到八十,都不可笑残疾。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辈子,在人生的道路上没有坎坎坷坷。”并说:“你有这方面的长处,他有那方面的长处,世上的人都各有所长,各有所短。有的残疾人,人残智不残,你如欺负他,他也会想法子反击你的。”于是,父亲趁兴给我讲了一个他身边的真实故事。
说的是在我们镇上,曾经有一个处事大方、为人爽快的盲人,其家底也不错,凭着豪爽的性格和其优越的家庭条件,很多人都喜欢与他交朋结友。
在同镇上,有一个寻吃懒做,为人狡诈的无赖,也乘机结交了盲人。这个无赖嘴上处处对盲人关心备至,百般殷勤,无论盲人走到哪里,他必定跟随到哪里,还口口声声说:“老弟呀,你一个人到哪里都不方便,我真是不放心。”那种亲热劲胜过亲兄弟。
无赖毕竟是无赖,他哪有什么心思关心盲人,实际上是想借着盲人眼睛残疾的缺陷,撮他的吃喝。他经常花少量的钱请盲人吃饭,盲人又花大量的钱回敬他,就这样,你来我往,称兄道弟,这个无赖便和盲人成了所谓的好朋友。
尽管无赖嘴上说得比蜜还甜,可做的全是另外一套,他和盲人在一起吃饭,从不会帮盲人夹一点菜,借名说是请盲人吃饭,可菜全到了他的嘴里,每次盲人还没动筷子,菜就没了。
盲人心里虽然明白无赖在耍他,但想到自己是个残疾人交个朋友也不容易,只有苦往心里咽,虽然眼睛看不见,可他心里如明镜,头脑却很聪明。
久而久之,盲人实在气不过了,心里寻思:你这个无赖眼明手快,欺负我是个瞎子,每次吃饭总是让我夹不到菜,我也得想个法子,轮到我好好吃一顿,让你也没得份。于是,他准备了一包米糠,带在身边。
一次,无赖和盲人又聚在一起吃饭,这一次是由盲人请客。无赖腿脚麻利,又是一屁股抢到了上菜的那一方坐着,这是无赖一路来的习惯。盲人用棍子一探一探,探到了对面坐着。因为,店小二们上菜也有个习惯,送上来的菜懒得往桌中间推,每次都是放在最近处,见坐在面前的无赖是有眼的,坐在对面人是没眼的,有几个好心人愿意去顾那个没眼的,而得罪个有眼的?于是,菜基本上都是放在无赖的面前,不敢往盲人那边推。而无赖说起来也自有理由,这是店小二把菜放在我面前的,又不是我自己抢的,你盲人夹不夹得到,那就不管我的事了。
两人刚刚坐好,盲人就对那个无赖说:“老兄呀,今天你喜欢吃什么菜呀?”“嘿嘿,还是点个腊肠吧!”无赖不假思索地一边说,哈喇子也好像一边要流下来。盲人知道,腊肠是无赖最爱的下酒菜,十次吃饭,无赖就有九次要吃腊肠,这是他早已预料到的。
于是,盲人就吩咐店小二炒一盘腊肠上来。不一会儿功夫,香喷喷的红椒炒腊肠上桌了,看着那个色呀,闻着那股香呀,无赖馋得口水直流,真恨不得一下子把整个盘子都独吞进自己肚子里才好。
他像往常一样,急不可耐地转过身去,朝着店里的另一伙计鬼喊鬼叫:“快拿酒过来!”这时,盲人趁无赖转过身去的机会,哆哆嗦嗦地摸到菜盘,偷偷地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包米糠,撒在了猪肠里面,拌和了起来。
店里的伙计把酒拿上来了,无赖急忙把自己的酒杯斟得满满的,随即也象征性地斟了一点给盲人,说:“老弟呀,你还是少喝一点啊,免得喝醉了怕摔着。”其实,这都是违心话了,盲人也知道,无赖能有什么酒到他的嘴里啰。得罪不起,盲人只有无奈地说:“是的,是的,老兄关心我来着。”
盲人的话还没落音,无赖急不可耐地拿起筷子,张开像把叉一样,睁大贼眼,连招呼也不跟盲人打一下,朝着腊肠盘里戳去。突然,他好像抽筋似的又把手缩了回来,眼睛不停地盯着菜盘里,转溜转溜看得哑了。
这时候,盲人也拿起筷子在碗里一顿乱叉,一顿乱夹,一边夹一边对无赖说:“老兄呀,你最喜欢吃腊肠了,多吃点吧!”无赖只当没听到,坐在桌子边发呆。
席间,盲人筷筷都能夹到猪肠,吃得好不开心,一盘猪腊肠简直都是他一人包了。他一边嚼着猪肠,一边笑着对无赖说:“老兄呀,你,你说怪不怪耶,今天这份猪肠怎么这么多呀?好像夹都夹不完啊!”
“嗯,好吃,好吃。”无赖坐在旁边,乜斜着眼睛看着,任凭盲人一筷一筷地把腊肠往嘴里送,“吧嗒,吧嗒”吃得津津有味,他一点也不去动筷子,原来的哈喇子也好像没在嘴边溜了,只是一个劲地光喝酒。无赖嘴里一边答非所问,心里却在暗暗耻笑:猪肠子上这么多猪屎,他还吃得那么起劲。唉!真可怜呀,瞎子终归是瞎子,连屎都不怕。
见盲人把一盘猪肠全都送到了肚子里,于是,无赖洋洋得意地说对盲人:“老弟呀,你说这世上一些吃的,是‘水过为净’,还是‘眼过为净’呢?”
“水过为净,水……过为净,当然是水,‘嗝’,喔,水过为净啰!”盲人还没等无赖的话落音,一边擦着嘴巴,一边得意地打着饱嗝,结结巴巴地回答。
“依我看呀,还是‘眼、过、为、净’哟!”无赖接过盲人的话,一字一顿地奚落着说。
“你不就是欺负我没眼嘛,我就让你来个‘眼过为净’吧!”盲人心里想。
那一餐,盲人饱食了一顿,而那个无赖一点菜也没吃上。
讲完了这个故事,父亲对我说:“专门算计别人的无赖,他哪里会知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