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蜕新蝉鸣夏散文随笔
夏日的夜晚,躁热难睡,于是带着扇子到合抱粗的杨树下乘凉。树下多有蝉虫,顺手拿了手电,逡巡几回,能逮几只,这是消暑解躁的一乐。我不想让这埋藏地下三五载的忍者一出地面就成为盘中餐,于是放它*,让它变蝉高飞,因缘际会,就能看蝉虫在灯影下蜕变。蝉虫往高处爬,找到合适的地方,用爪抓牢,身体就直立起来,差下多与地面垂直,这时候就一动不动了,如面壁坐禅的老僧,将要经历涅的淬炼,更期待涅后的新生。
蝉虫蜕皮先从脊背的裂缝开始,裂缝慢慢开大,背向上拱,把壳裂到最大,拱出背、头和前爪,然后身体向后仰,向后仰,几乎仰成和地面平行,只用尾吸住壳,像杂技演员做的高难度动作,让看的人心也悬着,怕它仰着坠到地上。仰到全身从壳里蜕出来,然后腹部紧收,再做一个高难的杂技动作,身体向前向上跃起,用两只前爪抓牢壳的头部,让尾从壳里抽出来。这时,全身站在壳上,蜷缩着的两大两小四个翅膀慢慢伸展开,全身是肉白色的,如新生的婴儿一样柔弱,如新娘一样娇羞。蝉是夜放的花,气定神闲,岿然不动,静静地等待黑夜散尽,迎来曙光,开始新的生活。
晨曦中,朝阳里,蝉肉白的身体慢慢变黑变硬,柔柔的翅膀也硬起来变成玻璃透明质的,于是迎着朝阳飞翔,飞到高高的'树上,餐风饮露,开始散淡而*的吟唱。
并不是所有的蝉虫都能化羽而升,除了被捉浸在盐水中候作盘中餐,还有些蝉虫刚拱开壳隆起背来,因为虫蚁的侵袭或抓不牢摔到地上,失去了嬗变的发力点和羽化生命的启动点,直到天亮也蜕不出壳来,而蝉蜕只能在一夜完成,这些蝉虫就再也不能化羽而飞了,哀苦无助地颤抖着背,生命尚在襁褓便已结束,让人一声叹息。
一声蝉鸣,夏天拉开了序幕。白居易有诗《开成二年夏闻新蝉赠梦得》:“十载与君别,常感新蝉鸣。今年共君听,同在洛阳城。噪处知林静,闻时觉景清。”那抑扬顿挫的鸣声不仅给人以野趣、幽静和丝丝的凉意,还给人以丝丝的怀念,渐去渐远的童年模糊的背影又浮现在眼前:合抱蔽日的杨槐树,清浅的小溪,孩子无忧无虑的戏水嬉闹;日晌捕蝉纯净童真的快乐,夏夜满天星斗、遥远的神话故事和爽朗的笑声。
梁代沈君攸《同陆廷尉惊早蝉诗》云:“日暮野风生,林蝉候节鸣。地幽吟不断,叶动噪群惊。”蝉是候节而至的精灵,高踞树端,低吟浅唱,把夏天拖得悠长,悠长。蝉鸣里却是不同的世界,一声蝉鸣刻进心湖,改变了心灵漂泊的方向,成了归乡的呼唤,心儿跌跌撞撞地划向故乡。蝉鸣是一道深深的音符,牵引着人们的思绪回到艰苦而充满诗意的往昔岁月,遥望悠远的历史天空,一丝带着湿意的感动涌上心头。所有的喧嚣都沉寂了,清亮的鸣叫绕向天宇,强烈地拨动着心琴,与往事奏出和弦。炎日、热风依旧,蝉鸣阵阵如丝如缕,抚平心中浮躁的阴云,疲惫的身心回归清凉,回望着带了泥土味道的如烟往事。
蝉栖于高枝,餐风露宿,不食人间烟火,古人认为其品行高洁,所以常以蝉喻自己品行的高洁。唐代虞世南受到明主李世民的重用,便借蝉诗“垂绥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籍秋风”表明自己的高峻品格。将蝉完全人格化,“一切景语皆情语”,所以《唐诗别裁》说:“咏蝉者每咏其声,此独尊其品格。”
蝉是自己生命的歌者,蝉鸣是夏日的音乐和田园诗,没有蝉鸣的夏日是寂寞的,没有蝉鸣的夏日是有缺憾的,夏季因蝉鸣而生动精彩。
夏季,由蝉我们想到了人,想到了如烟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