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家哥哥散文
国庆节傍晚六点,某大型酒店餐厅里,张灯结彩,喜乐喧天。这里正同时为两对新人开百桌喜筵,贺喜宾客纷沓而至,平时看起来非常宽阔的大厅顿时显得狭小了。
其中一对新人就是我的弟弟和他的美丽新娘子。由于宴席太多,妈妈写请帖的时候竟然忘记把宾客的桌号写上,为了做到忙而不乱,我们把宾客按彼此熟络的程度安排好位置,写在纸上,然后我在门口当起了迎宾,把亲朋好友指引到他们该坐的位置上。
一张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餐厅里,大家互相问候,入席。
“兰儿,你今天终于舍得休息啦。”一个亲戚笑着跟我打趣。
“小弟结婚我怎能不休息?”我笑着回应。平常我是挺忙的,一年下来没几天休息,今天碰上弟弟的好日子,我也难得地替自己打扮打扮,甩开了休闲服,换上了粉色的连衣裙。
正说笑间,娘家隔壁的珍姨到了,珍姨七十多岁,视力很差,听力也不好。只见她四处张望,两家的酒席共用一个大厅,中间只用一串彩色的气球和鲜花隔开,她可能压根没听见我的话,自己径直往别家的酒席里走,我急了,连忙上前拉住她,提高嗓门说:“珍姨,你走错了!这边才是”,我把她拉过来,回头那边门口宾客又进来了。
“妈,叫你在门口等一下,你就心急自己进来了”来客嗔怪道。
我仔细一瞧,原来是珍姨的儿子---霄鹏。怎么他也来了?是单身来的。记忆中他早在十几年前已经结婚,而且很少回家看望父母。
“纳兰,你好!”他脸带微笑,阔别多年,他依旧那么英俊潇洒,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色框的眼镜,平添了几分儒雅。
“你好!”我和他打过招呼,看看手中的安排表:“你们坐15号桌”
我把他们母子领到位置上,这时客人基本已经到齐了。“马上要开席了,招呼不到之处,你们多多见谅!”我说了一些客气话,刚想回主家席。“纳兰,近来还坚持写作吗?”他突然问。
“有空就写一点吧。”我感到奇怪,反问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写作?”
“呵呵,你忘了?我还看过你写的文章呢?还有你的字也写得很好的”他说。
“是吗?我怎么记不起来了?”我真的记不起什么时候他看过我的文章。
“大概你念初中的时候吧!可能时间太久,你都记不得我当时给你的意见了吧?”
“哦,我真是健忘。”我尴尬的笑笑。
“你的字我至今还记得,这你应该不会忘记吧,我念大学四年,全是你给我写的家书.想起来真要谢谢你。”他说。
一言惊醒,是啊!时光飞逝,我离开娘家也很多年了。如果不是他旧事重提,我几乎不会记起曾经给这个邻家哥哥写了长达四年的家书。
霄鹏比我年长六岁,我刚上初中时他已经在高三冲刺阶段。那时候的邻里关系很好,有事没事都会互相串门聊聊家常。他学习成绩很棒,我有时会请教他一些问题。记得第一年他没有被理想的司法学院录取,复读了一年后终于如愿以偿。
珍姨和丈夫没念过书,不识字,两个姐姐只有小学文化,都嫁到外地去了。他上大学以后的每一封家书都是由我念给珍姨听,然后再根据珍姨的.意思给他回信。所以,他在大学里的情况我都可以通过家书了解。
他在大学里获得过演讲一等奖,课余还参加武术培训。大三的暑假前夕,他写信回家,叮嘱妈妈一定要把家里收拾干净,因为他心仪的女同学途中顺路来他家里看看。珍姨忙了一整天搞卫生,满心欢喜地等着儿子领回女朋友。孰料他那出身名门的女同学一看见他寒酸的家心里就咯噔,嘴上虽不说,眉头却微微一皱,第二天就告辞走人。他的初恋随即宣告失败!
他满怀失落,埋怨家穷,假期未结束就提前返校。珍姨按时给他汇去食杂费,可是他却很长时间不给家里写家书。“邻家哥哥啊!你知道吗?当你带着怨恨的情绪离开家后,你的妈妈是多么的难过!穷没有错!你的妈妈为了支付你上大学的费用,每天晚上糊火柴盒到深夜!为了省电,她只开一盏很暗的灯。家具陈旧怎么啦?墙壁不雪白光滑又如何?地板粗糙见不得人吗?咱可不能看不起自己!”我忍不住在珍姨给他的信中加入了这么几句。
他毕业了,第一次穿上司法系统的制服还专门到我家的试衣镜前(他家那时还没有试衣镜)让我们欣赏。当时为他高兴,凭着自己的努力,他成了我们这幢平民楼的第一个高校毕业生。
他结婚了,搬进了堂皇的高尚住宅。因为他的妻子不愿意和老人住在一起,珍姨和丈夫仍旧留在老房子居住,他从此极少回旧居走动,后来连我的婚宴他也没来参加。
我和他聊了一会,弟弟的婚礼仪式开始,我回到主家席。
妈妈悄悄告诉我,宵鹏刚刚离婚不久,是因为他的一次出轨造成的。也许是因为内疚,他把房子和存款让给了妻子,自己卷起铺盖回到了陪伴自己成长的老房子。他的老父此时已经去世,白发苍苍的珍姨毫无怨言的接纳了他。
喜筵散去,和宾客一一道别,看着昔日的领家哥哥扶着母亲离去的背影,我感慨万千。曾经与哥哥为邻十年,四年的代写家书,让我们记住了彼此,我脑海里不由泛起了他当年方正的字迹,但愿在漫漫的人生路上,其人如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