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馈赠散文
眼前,是一片金色的稻子,一片被夏风抚摸得时而弯腰时而仰脸,幸福地飘溢着淳朴清香的稻子,诚诚实实立于淡褐色的土地之上。
金色的稻子,在默默地等待着收割。收割了,完成了一种使命,而又去接受另一种使命。
稻子,一茬茬地发芽、拔节、吐穗、扬花、灌浆、成熟、割去,从春忙到夏,勤勤恳恳尽职尽责地滋润、养育,坦坦荡荡地没有一丁点的痛苦。
不知怎的,我却又在想着如此勤勤恳恳尽职尽责地滋润、养育,坦坦荡荡地没有一丁点痛苦的人。
眼底下的世界是现实的,现实得有点残酷。
这里是矿井采区的一条通风巷,同时,又是采区输出煤的溜子道。夜的黑暗与冷峻,全被那直挺腰杆的支柱支撑着,那么的忠贞不渝。而四面的`地压十分无情,无情得很是残忍,死命地将巷道压迫得身子低低的。然而,那支柱的头颅仍昂着,尽管有的脊梁已经断裂,而腰杆却始终没有半点的弯曲。
巷道是委曲的。下井汉子们的弓身形象却是给了它许多的启示。
那些或严严实实裹着工作服,或穿上工作服仍袒胸露背的汉子们,一种生命的伟力在心中博动,在脉管里涌流。他们迎着险峻,一弓身便钻进了巷道。一根根木料,一台台机械设备,由长长瘦瘦的拖鞭牵引着,套在肌肉鼓凸的肩胛。那拖鞭绷得直直的,一个劲地往肉里扣着。汉子们在巷道中,一会儿低着个头,弓起个腰拔步向前;一会儿两手着地,与两脚同时匍匐着前进。巷道低矮的地段,他们还不得不将腰背上的矿灯盒挪向腰部一侧,脑袋和矿帽全都一律的侧身姿势前进。就这样,闯过了坎坎坷坷的“上山”,又越过了崎崎岖岖的“下山”。
巷道内温度高,不用说肩上拖着沉重的物件,即使是空着手“走”上一回,都会让你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而此时,汉子们浑身的汗水与煤尘糅合在一起,在工作服上,在脸上,在胸脯,在肩背,一个劲地涂抹着,人人全都成了墨墨黑黑的煤人了。
那一日,也是这一群汉子在“上山”风巷拖着沉重的溜子器件。猛然,走在前面的小李肩上的拖鞭“啪”的一声断了。“上山”是一个三十度的坡道,眼看着脱离了拖鞭牵引的溜子器件急速向下滑去,如不及时阻止溜子器件下滑,将严重地危及在“上山”下面等候的工友。千钧一发之际,小李高呼:“下面的兄弟快闪开!”随即,他猛地一身侧倒,沿着“上山”飞速滚下,刚好滚到了下滑的溜子器件前头时,他身子一侧,将溜子器件挡住了。“上山”下面等候的工友们平安了,而小李的左大腿却被溜子器件砸脱了一大块皮,鲜红鲜红的血流了出来,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地面被染红了一大片。工友赶到了小李身旁,从工作服上扯下了布条将他的伤口包扎,并要将他抬出矿井上医院去作进一步的处理,可小李坚决不同意。但见他默不作声地从地上拾起拖鞭,三下五除二地快速系牢溜子器件,将拖鞭往肩上一套,毅然拖起溜子器件迈开了坚韧的步子。
就这样,汉子们闯过了风巷,巷道前头与采煤工作面紧紧相接。这里,仍十分狭窄,但巷道稍高一些,人坐下来可以伸直着腰。进入巷子,汉子们纷纷解下肩上的拖鞭开始了小憩。便又一次向小李围上前去,只见小李左腿伤口上的血已经止住了,但那砸脱皮的部位仍然张开着血红血红的口子。工友们十分焦急地劝他上井去医院作进一步的处理。可小李笑吟吟的,被煤尘涂抹得墨黑的脸上那露出洁白牙齿的嘴一张,说:“男子汉哩,这点算得了什么!”于是,大家只好歇息开了。狭长的空间话匣子打开了,也敞开了汉子们心中的畅快。那个“广丰村”有几份好颜色的婆娘美丽惊险曲折的爱情故事细节的续编,你一言,我一语,点燃得心中的炭火旺旺的“哔剥”有声,愉悦和欢笑敲打得四周那冷面孔的石岩“劈啪”作响。而一双双聪慧的眼睛,在晶晶的矿灯光的映照下,闪动着勇悍的光芒。
此情此景,刚才一路的征服与被征服,在汉子们的心中荡然无存,好像生活中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生命的原状和本能就是这样的吗?
是的,面对生活,生命总显示着她的无比宽容。
感谢生活,感谢生活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