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芦苇坡散文

  梦中,有条清澈的小河。河面不算太宽,但是总给人宽广的感觉,尤其是深秋。这感觉皆缘于河边那片芦苇坡。

那片芦苇坡散文

  那片芦苇坡不知从何时起,就萦绕在我的心头,很多年,很多年。那丝丝缕缕的往事如轻雾般蔓延在我的梦中,很多次,很多次。时间虽久,但是思维的线条却恰如墨线勾勒的工笔画一样清晰。

  小时候,分居两地的爸爸妈妈因工作忙,只好将我托付给小镇上的谢婆婆照看。谢婆婆,人长得丰腴而白皙,笑眉笑眼的样子显得和蔼可亲。她无儿无女,独居小镇几十年,带大了很多娃娃。小镇上的人一提起谢婆婆,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谢婆婆的周到与热情有目共睹,有口皆碑。

  我喜欢谢婆婆,却不是因为这些。那是因为我爱上了她家背后的那条小河。

  谢婆婆家住小镇西头。紧挨着她家的,左边是供销社,右边是一对父子开的铁匠铺,背后是一条小河。河边紧临谢婆婆家后门的石阶旁,有两株栀子花树;远处,是一片芦苇坡。

  那条小河,我一直不知其名,但它却常常跃进我梦境中。不知有多少次,它就这样伴着铁匠铺叮当的敲打声,不知厌倦地歌唱着;不知有多少次,它就这样清凌凌地映照着湛蓝的天空和绚烂的晚霞,淳朴地巧笑着;不知有多少次,它就这样半裸着被流水洗得干干净净的鹅卵石,质朴地低吟着;不知有多少次,它就这样飘荡着栀子花和苇草的清香,淡雅地舒展着……

  小时候的我,很乖,很安静,一点也不吵人。谢婆婆说,我是她带大的孩子中最乖的一个。因此,常常给我做好东西吃。那河里摸起来的鲫鱼,那青背的小虾,还有河边芦苇坡前的毛豆,在谢婆婆的手里都能变成一碗美味的鱼汤,或者半碟可口的小吃。我乖,我安静,不是贪图那些小吃,真正是因为那条小河。白天,我跪在临窗的床头,用力推开那两扇木窗,双手扒在窗沿上,探着身子看小河。河水就那么静静地流着,闪着粼粼的波光。那潺潺的、丁冬的、哗哗的水声犹如变调的音箱,更如音乐家的琴键、丝管里流淌出来的旋律,绵绵长长,声声有韵,一直欢笑着,将我的思绪牵向远方。

  记得那床头的窗边是一扇木门,轻轻一推,支支呀呀地响。我每次得到一两个核桃,总会学着谢婆婆的样子,放到门轴边去压,有时候不小心就会被门压伤手指头,哇哇地大哭。这时,谢婆婆总是慌忙丢下手里的活,把我抱在怀里,连吹带哄。但是最有效的方法还是推开门走下四五级青石台阶,来到小河边,撩起一串水花,抛得高高的,远远的。那时候,我感觉阳光被谢婆婆筛成了一片一片的,亮晶晶明晃晃的,直逼人眼,似撒金抛银一般。我就在这奇妙的景象中破涕为笑了。我挣出谢婆婆的`怀抱,蹲在河边,也把满河的阳光捧在手心,看它点点滴滴顽皮地从我指缝间滑落到河里。与水相亲,与阳光为伴,我忘记了对妈妈的思念,忘记了自己曾经的伤痛。

  夏天一到,小河特别热闹。小镇上的人们习惯在晚饭后抬一把竹椅子到河边乘凉。老人们呼啦呼啦地一边摇着大蒲扇,一边张家长李家短地闲谈。年轻人干脆高卷裤管,从河这岸淌到河对岸,再从河对岸又淌回河这岸,其间夹杂着时高时低的笑声。小孩子们就更好玩了。他们穿着小裤衩,光着膀子在河里扑腾。有时候淘气的孩子还故意溅别人一头一身的水。然后,河水里就开始了你追我逐的游戏。小河便到处是喊声,吼声,笑声,偶尔还传来某个孩子因为摔痛了的哭声。我就在谢婆婆的怀里,在轻摇的大蒲扇微微的凉风中,在这些生活的原汁原味里慢慢进入了梦乡。在我的梦里便有了这串串的水声和欢笑。

  秋天的小河,河水清澈见底。河边一大片一大片碧绿的芦苇抽出了长长的秆,开出了毛茸茸的白花。远远望去,如白雪轻覆,似棉花轻笼。等到芦苇秆子干瘦了些,叶子憔悴了容颜的时候,谢婆婆就提着一条蓝底白花的布口袋,带着我去摘那些芦花。每年秋天,她都会做好几个芦花枕头,送给她带过的娃娃。她说,睡她做的枕头不会做噩梦。说实话,我可能就是睡了谢婆婆的芦花枕头,我的梦总是缤纷而美好的,如我的生活我的心情。我在心里就多了一份对谢婆婆的牵念与感谢。

  往事如梦,往事如雾。如梦似雾中,有一片美丽的芦苇坡常常飘摇在梦的路口。芦苇坡里有一扇木门。门里,住着我的谢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