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欣赏《烧火盆的记忆》

  趁着元旦放假,我遵照老家的习俗回了趟乡下挂冬至。晚饭过后,暮色四起,寒气渐渐逼人回屋了。此时的乡下再也没有更多的去处了。母亲就从柴屋抱了一小捆干柴到堂屋,先挑了几根小荆条架在铁火盆上,然后用带有松针的小松树枝引燃明火,不一会儿,待我们刚洗完脸和脚,一个暖暖的柴火盆就生成了。于是,一家人便围在柴火盆边上聊起了家常。一种久违了的感觉油然而生。

散文欣赏《烧火盆的记忆》

  在我的记忆里,冬季烧柴火盆其实在小时候的家乡是一种很常见的生活方式。每天早晨天一亮,勤快的家庭主妇就起床,开完院子门,接着生火做饭。她们先在把米用冷水淘干净后,下到大锅里用柴火猛煮。等到水烧开了后,还要用锅铲在锅里不停地搅动,防止粘锅。等到米开花了,才停止烧火,将米用竹捞勺子把米从锅中捞出,沥干米汤,倒入木甑中去蒸。蒸饭的时候火可以比煮时更小些。于是,她们便会将火盆搬到厨房,先用火铲从灶膛中掏出一些火炭放在火盆的底部,接着在火炭上用火钳扒开一个窝洞,再又从灶膛中抽出几根在燃的'柴火,放在火炭的上面,这样一盆柴火炉子就烧好了,再搬回堂屋。接下来的是,吆喝着仔崽子和妹崽子起床,为了不至于冻着小孩,她们往往会把小孩抱到火盆旁,帮他们穿上多件并不厚实保暖的衣服。弄完这些,饭也蒸熟了,便赶紧炒上几个菜,张罗家人吃早饭。饭后大人该干活的干活、小孩该上学的上学。剩下的这盆火,用火盆边上的柴火灰捂掩起来,拿一个竹烘盏罩在火盆上,然后将一些冬日没晒干的衣物放在其上烘着。待到人回来后,又扒开火灰,直接引火添柴,就可以烤火烧水做饭了。

  山村的冬日很短。小时候家穷缺粮,大人们为了省粮经常每天仅吃两顿,早饭吃完就要等到晚餐了。因此,雨天没活干时人们就坐在火盆边了。男人们往往是在火堆上放个铁架子,架子上再放个大铁皮壶子,烧些开水,倒到大瓷缸茶杯里,来冲自家的土茶喝。他们边喝边聊着农事家常、还不时地从烟袋里掏出烟丝塞进自做的竹烟斗里,再用火钳夹起一个红红的火炭子,用嘴吹一吹,便凑在烟斗头上点燃了,只要他们嘴一撇,烟斗嘴一出口,一股辛辣的生烟就开始在堂屋里飘荡,久久不得散去。妇女们这时也有活干,围在火盆边上或替孩子们缝补衣服、或用米糊贴破布片做鞋垫鞋底、或用竹针打毛线衣的同时,仍然忘不了叽叽喳喳着东家长西家短的。日子似乎过得很淡然。

  对于当时我们这些长身体的小孩来说,日子总过得太慢,空着肚子挺难受了的。但柴火盆给了我们不少的乐趣,让我们在冬日里有着更多的温暖。我们会想方设法去弄个番薯、一个芋子、一个山榛子甚至是几颗豆子放到柴火盆中去烤、去煨、去爆,让日子在等待甚至是抢夺食物中打发。再的确不行,那只有呼朋引伴地跑到屋外撒野去,有时能觅寻些野山果来垫垫自己的肚子、有时还可以从树上掏几个鸟蛋、从稻田里抓一串泥鳅回家改善生活。玩累了,看到村里有炊烟升起时,我们就会撒开双腿往家里跑。那时冬日每家的晚餐也基本上离不开烧柴火盆。物质贫乏的年代,要让食物多点味道往往采取炖的做法。由于大人们没吃饱也不愿多动,于是他们将白天烧水壶换成了大砂钵,然后将洗好的萝卜白菜往里面一放,加上一瓢水,任其慢慢地炖熟,最后撒上把食盐,就是晚餐的全部菜肴。那时的我们根本不知道挑食是什么概念,只知道狼吞虎咽,吃的连一丁点菜汤也不剩。饱了肚子、坐着柴火盆旁暖暖的,玩了一天的我们不一会儿困意也就来了,在大人的催促下,很不情愿地离开火盆,去抹把脸、洗个脚、上床睡觉了。

  老家烧火盆可谓是就地取材,烧的材料五花八门,主要有木炭、柴条子,小树兜、木梓壳、菜麸饼、锯木屑、大豆梗荚等,但烧火盆也讲究一些的规矩。如有贵客来了,一般是烧木炭,这样火旺烟少灰也少;又如冬季进新屋,人家来贺喜时,主人则会生盆旺旺的菜麸饼火,意味着新屋旺人旺财。当然有些规矩现在想起了挺好笑的,如调皮的小男孩朝火盆里撒尿,大人必须拖他到厨房,对着过年时贴“司命降福”的地方,在他脑门上敲三下,嘴里连说三声“兴旺、兴旺”,就过去了。但也有些规矩我至今也不明白其中的由来和忌讳的理由。譬如说,女子平时不得跨过火盆,但新嫁娘进夫堂屋门之前必须在院门口当众人面反复跨三次火盆。

  如今乡下的老家,随着经济的发展、空调和取暖器等产品的普及,烧火盆的人家也不多了。于是,我便把关于烧火盆的记忆留在白纸黑字上,既提醒自己别忘了根,也算是对儿时生活的一份念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