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亲散文
深秋沉夜,宝根悄悄地起身收拾好自己的行装默默上了路。
东干渠朝东迎着慢慢拉开的晨幕不断地延续着,脚下的脚踏也缓慢地自转着,路在车轮下急速地奔向后方。鱼肚似的晨光在前方冲破黑色的幕帘,不知不觉淡雾在脚下恋恋地缠绵着,在黄土高原里待收割的地畔稼禾间也在无私地劳做着,轻雾毫不吝啬地洒满她的劳苦“汗珠”,当霞光晨神溢满大地的时候,个个“汗珠”射出一团团璀璨的光彩,给劳做者奉献一束束甘露的玄花。
高原深处,枝繁茂叶、果实累累的柿子树格外醒目,老远就能显示它的身影,叶和果显得那么失调,橘黄的果实压弯了树枝,绿色和橘黄色比例也显得那么难以使人信服,好似哪个顽童的书画任意涂抹,不小心将橘黄色的画笔错当绿色彩笔,到处都有橘黄色色调。主干、枝干也淹没在绿色和橘黄色的丰收的喜海里,主干上两件铠甲般的老成和枝干上的年痕也被绿橘所代替,使人看见巨大貌冠也格外喜心,丰收的皱纹也添加在行路人的眉梢,人们都会从内心里不由自主地发出几声赞叹。
弯弯曲曲的东干渠,蜿蜒行程近百余里,干渠它总是沿着一条山脉的底线时隐时显,灌溉黄土高原的大片良田已是过去的梦幻。如今早已是一条干巴巴的干渠。不过干渠上两岸的小道路倒是一条通往邻县的直道,宝根骑上自行车当天就可以返回邻县的老家,这对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来讲也是个最大的兴事。回家的时间大都是利用休息天,或在工厂平日多加些班,休息日集中一起就能多在家里待上几天,再说也能帮家里做些农活,所以宝根时常单人夜行在这条干瘪的东干渠上,*自在地返回自己的老家。
正当根宝行驶在干渠中间地段,天已大亮,突然发现前方有一个黑点,当自己的自行车行驶到跟前时,才发现是一双男人的崭新的老式布鞋,根宝停下车看看四周,并无人的踪迹,就大声吆呼着:“这是谁丢的东西?这是谁的布鞋?”根宝张望着四周。
没有人应答。根宝心里在想:这是谁的鞋呢?说也奇怪,一双布鞋放得好好的咋就会没人要?不会是谁丢失了吧?也不像呀?这里也没有人呀?他在这双鞋摆放的地方停了下来,同时也想利用着个机会休息休息,顺手在自己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没有烟嘴的“宝成牌”香烟,点着火在渠边的土坎上顺地就坐,慢慢地吸了起来,边吸着纸烟边看起脚下平原风景。自己身上的汗温也慢慢地凉下来了。回头再看看那双无人要的布鞋边弯腰边自语:“唉!没有要我就拾起来吧。”于是,宝根起身拾起那双崭新的布鞋,准备上路。
刚跨上自行车的宝根,就听到一个女人在身后大声叫喊:
“哎!娃的干大(方言:干爹),您停下来,快停下来!”
宝根回头一看正有一位大婶朝他走过来,宝根只好下了自行车。
“大婶你叫我吗?”宝根疑惑的问道。
“是呀!是呀!快跟我回家,有事和您商量。”
宝根一下子就成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迟疑心思着:我家在这里没有亲戚呀?我也没有干儿子呀?真奇怪?
“你儿子今天刚好满月,是个大喜的日子,请你回咱家热闹热闹!”大婶兴奋地不停地叙说着。
大婶越说越高兴,宝根越听越糊涂。宝根急了:我儿子?哪来的儿子?
“大婶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是本地人呀?我哪里有干儿子呀?我自己都不知道这回事。”
“唉!你看我高兴得什么话也说不好。”大婶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娃的大,您听我说,是这么回事:我的孙子今天刚好满月,孙子很稀罕,我想给他找个干大。”
大婶一五一十地把事情来龙去脉讲叙一遍,宝根听了也觉得挺有意思的,不觉地也笑起来,自己能白捡到一个干儿子。
原来在乡村里有这个习俗,倩倩的、蛋蛋的、独苗的后生,老人们总想给自己的后生找个干亲,娃子就多个成长的靠山,也是为了保护后生平安长大成人,都用“撞亲”的方式来寻觅自己后生的.干亲,这样的干亲毫无选择的余地,大都利用一个朝晨撞见到的第一人,或第一个拾到自己礼品的男人,不管他是哪方人士,也不管他的家境富贫,也不管他年龄高低,都会热情地拉回家里,结认这个天赐的亲家。乡村里做这件事都是很认真的,很诚心的,当然这次“撞亲”的大婶提前把东西放在路边,自己却远远地躲藏起来,只有有缘的亲家出现才会出来确认,如果是女人捡到还得求人家再放下再等待。宝根只好跟随大婶返回山下的村庄,刚跨进大门大婶就高声喊道:
“狗娃!你大来了!赶快给你大泡茶。”
大婶一声高叫,惊喜了全家人,狗娃他爷、他爸、他小姑子都出了屋门,个个脸上露出兴奋的色彩,忙坏了全家人。
“亲家快进来!”
“老弟请快坐下!”
“二哥请快喝茶!”
客气声弄得宝根很不好意思,心律加快了跳动,脸上自觉地也发起热来,全家人一阵喧叙。
不大一会饭菜端上来,热凉摆满一桌,小酒壶放在当中,一家人开始庆贺孙子满月,第一杯酒敬到娃的干大宝根面前,宝根客气地和全家人来回推辞一番,最终还是宝根自己先饮了这杯敬酒,宝根也借此机会向全家祝贺。全家人高高兴兴地吃着、喝着、说着、笑着,各自相互介绍着,很快真的和一家人差不多。宝根本来就不太会喝酒,脸上慢慢地泛起红晕,话间也都多了几份酣意,心里也不敢再多喝了。宝根吃了这顿意外的饭,心里总觉得不好意思,在看干儿子的时候,拿出二十元作为和儿子的见面礼吧,就这样宝根结认了一桩干亲。
转眼二十几年过去了,两家人相互都在节日之间来往甚多,干儿子就要结婚了,宝根也退休回到老家又骑上自己的摩托车,飞奔在干渠上,干渠还是那干瘪瘪的,身后扬起一股黄尘,好似战斗机进入八仟米的拉烟层,烟雾腾腾,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