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絮语经典散文

  这是年关岁末的晚声。寂寞,正悄然蚕食着流光萧疏的身影。

雪之絮语经典散文

  这是飞雪连天后的清晨。初阳,已懒洋洋地拖拽出错落的纹印。

  莽莽苍苍的原野,扑朔迷离的世界。远山近壑,俱是银装素裹。湿冷的空气不安分地蠕动,隐约透着诡谲的气息。一个人在雪地里行走,将一径明晰的脚印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这是姗姗来迟的雪,且没有任何预兆。刚出门,便与这些不速之客撞了个满怀。

  铺天盖地、洋洋洒洒的,这久违的雪,走过漫漫天路,来到滚滚红尘。那是因风曼舞的柳絮,是翩跹旋落的蝴蝶。雪,轻轻停落在我的发梢与眉前,冰冰点点;悄悄地歪进我的领口与袖管,温温凉凉;也在不知不觉中来到我的心间,带着潮润润的清凌爽朗。雪围着我飘落,抬着我上升,整个宇宙都变成了一朵晶莹剔透的雪花,冰肌玉骨的质地依稀可感。

  雪,像燃烧着的灵感,腾跳的火苗使我心神跃动。那是纯白色的梦,丝丝缕缕,悠悠长长。

  我素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雪的情结”。岁岁年年,当秋霜收走最后的背影,当季节整理出稳定的风向,我便开始了日复一日的等待,以及漫长焦灼的祈盼。

  冥冥之中有一种朦胧的预感,一种隐隐然的骚动。

  雪,千呼万唤始出来。落英缤纷,带着忧郁的芬芳。澌澌然的歌声从云端垂落,纷纷扬扬。雪播扬着天上的语言,泯灭着天与地的界限;雪传述着古典的语言,她当然不会化、永远不会化。物换星移,千回百转,雪依然留存在平仄交荡的吟哦声中,飘落于太白和东坡的梦里。

  冬天里有童话,雪是童话的韵脚。

  小时候,在我心中,雪是六角玲珑的精灵,是天使抖落的`羽毛。她是轻盈的,无忧无虑没有负担;她是单纯的,洁白无暇纤尘不染。而雪过天晴,我总喜欢跑到雪地里嬉戏耍闹。节目虽是很单调,却也让人兴致盎然。偶尔一不留神,跌一跤下去,爬起来身上却鲜见污泥,只是把一个轮廓分明的影子留在了雪地上,狼狈不堪地定了格。有时一大群伙伴“倾巢出动”,一个个活蹦乱跳的,欢声笑语,起起落落,雪球在天地间飞来横去。然而不过数日,雪便蹑手蹑脚地渐次离去,地面变得斑驳嶙峋的。我们费尽周折想留下雪,却总是事与愿违。雪还是隐遁得无影无踪。

  雪其实总会走的,只不过当时我还不知道。后来这样的日子便慢慢与我疏远了。我的热情被倾注于轰轰烈烈的追梦事业。栉风沐雨的拼搏,大喜大悲的顿挫,弹指间,一挥而过。

  而雪依然在下,在那些年雪落的地方。封冻肃杀的时节也会有芬芳盛开。樱桃红绽,玉粳白露,明眸秋波,顾盼流转。袅袅不绝的旖旎心事,欲说还休的青涩情怀。雪,是无声的旁白。

  踏着积雪前行,跫音作响,一如当年的情怀。那坑坑洼洼的一长串,渐行渐远。我是雪的世界的行人,或者说,雪是我生命中的过客。迎来送往的十几年间,我送走了安然在童话里的懵懂的童年,默默地收起那张亦幻亦真的温纯图卷;我挥别了心比天高的狂妄的少年,追逐梦想的身影,沉淀为不可涂抹的动人细节。前尘隔海,浮云成烟,流水落花,一去难再。恍然间,生命的苍凉底色,已赫然呈现在面前了。

  近些年,我活得太沉重,行色匆匆。严肃的心灵似乎已经麻木,总会无端沉沦于郁郁寡欢的失落与黯然。颓淡的日子里,我对流光溢彩的春天熟视无睹,我与诗意散淡的秋日擦肩而过。我还和素洁的浪漫错过,轻轻浅浅的暧昧,零落在青草萌芽的季节……

  路旁的野地里,几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在兴奋地忙活,童声稚语,响彻周遭。不消一会儿功夫,一个憨态可掬的雪人已是有模有样了。不时有车辆不紧不慢地从旁边开过,毫不客气地轧下沉沉的车辙,扬长而去。

  雪季里仍然有我的只言片语。

  十年前,一个天真的孩子在这个千丛万树梨花盛开的世界里放浪形骸,浑然不觉时间的杀气,连惆怅也是阳光般的。而水流云在,千里风尘,惊闻柴门犬吠声,蓦然回首,我已是风雪夜归人了。

  不知不觉中,坚硬的路面日趋显露,赭黄色的泥泞横亘在眼前。雪又要走了。是人间的浊渍玷污了雪,是人间的*驱化了雪,是人间的大轰大嗡吓跑了雪。

  我留不住她们。任凭残雪在心中徐徐漫漶,我,感受着雪最后的热烈簇拥。雪当然也无法挽断我马不停蹄的脚步。生命,是混沌无涯的征程。

  离去,不做沉重的回眸。纵是无法感动放牧时间的老人,思绪,却仍顽固地逗留在时光的过去式里,呼唤,垂询,那踯躅在湮远年代中的本真性灵。

  然而雪还是会再来的,义无反顾地来。哪怕人世间嘈杂鼎沸,躁气蒸腾,恶欲横流,浊浪排空。

  此刻,又一个春天的梦,正在某个柔软的角落里酝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