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阿婆散文随笔
南山溪流萦绕,两岸野花烂熳。牧人们,有的吹着芦笛,有的衔着烟斗,漫谈春种;有的平卧在草地上,仰看交幻浮游的白云。阴翳的树林中,鸟儿鼓起了它的舌簧,清风把它们的声音挤成一片。阳光正好暖和,绝不过暖;风息是温驯的,而且往往由于从繁花的山林里吹过来,带着一股幽远的淡香,夹着一丝滋润的水汽,摩挲着你的颜面,轻绕着你的肩腰,让人心神怡荡。我的阿婆,就沉睡在这诗情画意间。
阿婆,最疼我的老人,高高瘦瘦,有点驼背,布满皱纹的脸上道尽了人生的沧桑。听外人说,当我父亲还是个孩子的时候,阿公就去世了,刚步入中年的阿婆守了寡。面对父亲五兄妹,阿婆表现得极其坚强,拒绝了上门提亲的人。她勤俭持家,任劳任怨,硬是把几个孩子拉扯大。当孩子们都成家立业时,阿婆的脸上已布满了皱纹。可她依旧操劳着,忙碌着。辛辛苦苦拉扯大儿女后,她又乐此不疲地照顾儿孙。
在所有的儿孙中,阿婆给我的爱总是最多的。分糖果时,我总会得到双份,而堂哥堂弟只能不服气地接过一份。阿婆赶集回来,买了几套衣服。最先知道的堂哥,完成了给我传消息的.差事,却没有得到优先选择权,眼巴巴地等我挑好了才能拿到衣服。
那时候,体弱多病的我,没少让阿婆担心。她常常去找道士给我驱邪祈福,甚至听从道士的话硬是给我换了乳名。
阿婆,生活俭朴,平时很少买肉。但自从我跟她一起住以后,餐桌上每天都会有一小碟肉。她总是给我夹肉,而自己却吃咸菜。偶尔拗不过我,才夹一点。然后,她便说牙齿不好或不喜欢吃肉而劝我多吃点以增强体质。夏天的时候,我总喜欢和阿婆坐在院子里乘凉,听她讲故事或猜谜语。阿婆的故事很多,谜语也很多,似乎永远讲不完。每次听完后,我总会缠着她:“阿婆,再讲一个,我还要听。”而她总会轻拍着我的手,笑着说:“好好好,不急,再讲一个。”睡觉前,阿婆总能变戏法似地拿出一块糖哄我睡觉。当我吃完再缠着她要时,她总是假装生气地说:“没有了,再吵明天就不买了,一天只能吃一点,吃多了会长虫牙的。”后来,我还是长虫牙了,疼得哭闹得厉害。母亲说:“这虫牙都是给你阿婆给惯出来的。”阿婆不信,但却把糖块换成了各种小果子。
后来,我开始念书了。阿婆每天起得很早,给我做好早饭后才催我起床。她怕我饿着,上学前总会往我书包里放一个鸡蛋,让我带到学校吃。为此,她差点跟伯母闹不和。可是,书包里每天依旧会有一个鸡蛋。
只是,当我以为时间还很多,这样的日子会一直延续下去,可以肆无忌惮地享受阿婆独一无二的疼爱时,上天却跟我开了个玩笑,把阿婆带到了天堂。
那段时间,阿婆不停地咳嗽。医生来了,給阿婆诊过脉后,一脸沉重。此后,家里人忙做一团,医生换了一个又一个,药换了一锅又一锅,仙姑也请了一个又一个。可是,阿婆的病却不见好,人也日渐消瘦。当我去看她时,她已无力跟我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我,轻轻地握着我的手。不多时,又一个劲地咳嗽起来,脸痛苦地抽搐着。此时,我只会吓得大哭。
尽管大家尽心侍奉,可还是留不住阿婆。不久,她终究还是走了。
阳光明媚,微风轻拂,杜鹃花开了。阿婆便是在样的日子在南山永远沉睡……传说,夏夜榆林的鹃鸟,牺牲自己有限的精力,呕出缕缕心血,唱到血枯音竭,只为替自然界多增几分的美,给苦闷孤独的人几分精神安慰,于是自然界里有了杜鹃花。我常常想,是不是阿婆怕我孤单难过而将灵魂化作鹃鸟,于是南山便有了漫山遍野灿烂多姿的杜鹃花。它们是如此的美,美得让人心碎不已……总喜欢吟诵欧阳修那句词: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生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阿婆,如果你还在,我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