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老宅散文
我有一个不解之谜,就是在梦中常回到自家老宅,尽管老宅已于十四年前拆掉,连宅基地也早已让给了邻居。现在的新家也已经居住十四个年头,可是为什么在梦中不回到这个新家呢?
我知道,老宅给我心灵刻上的印迹太深太深,我又怎能会轻易的忘记!在那个简朴,甚至有点寒酸的老宅,我和我的父母、我的姐妹,熬过了难熬的辛酸岁月。
听我母亲讲,母亲嫁到我家时,住的是一间泥坯房,以前是爷爷养马用的地方。我和两个姐姐都是在那个“马屋”出生的,当我开始稍微懂事的时候,便整日叫嚷着不住“马屋”。可能是我这个家里唯一的男孩不停的嚷嚷,激发了父亲内心深处的尊严和动力,父亲开始默默地辛勤劳作,准备建造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经过两年的艰苦劳动,父亲自己拉土、挖坯、烧砖、拼木料,终于盖起了三间外砖里坯的大瓦房。那时候,盖房垒墙用的是土泥,内壁粉刷也是泥,仅仅是外墙砖缝用宝贵的水泥围缝;当然,室内地坪也是土地当门子。可这在当时那个年代,已经算是不错的啦。
后来,为了拉院墙,建灶火,父亲又开始挖坯、烧砖。父亲在这个时候得了一个影响他一生的心病。由于他性情好,好帮人,好说话,我们一个生产队的群众上我家借泥坯烧窑。借家说他家的坯不够窑,先暂借我家一部分,到时候再还。父亲不好意思拒绝,就答应了人家,三四千块泥坯让人家一车一车拉走了。我清晰地记得在我家房子后饼墙上,记着外借泥坯的数目。可后来,借家还我家泥坯的'时候,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还的都是沾满小石子的泥坯。开始,谁也没有在意这些泥坯上的小石子,可问题偏偏出现在了它们身上。等到砖出窑的时候,父亲母亲发现那些小石子变了脸,都被烧成了白灰面,这些砖一掉到地上,就碎了。辛辛苦苦的劳动,几个月的血汗,竟然成了不中用的砖渣!父亲一下子病倒了,母亲要去找那个不厚道的借家理论,父亲连连劝阻,“别去了,人家可能也不是故意的。”
父亲从那以后,身体便一天不胜一天,到后来竟英年早逝,痛苦地离开了人世。我和母亲,还有两个姐姐,用父亲留给我们的遗产——一窑砖,垒砌了院墙,搭起了简易灶火(厨房)。院墙没有大门,就是撇了一个门口,两边垒个垛子。灶火也是垒几个垛子,垛子中间直接摆放砖块,上边屋顶是棚几根木棍,蒙上旧塑料布。但这已经让我们满足了,毕竟有个院落,像个家了。
上天有时候不佑好人,或许是在考验我们的生存能力,没过几年,我家那三间瓦房开始常常漏雨,院墙在一次次大雨过后轰然倒塌,灶火也在一次次大风中被掀翻屋顶,就连厕所院墙也竟然倒塌几次。我那时已经十几岁了,农村基本的农活大部分都已会干,便操起父亲使唤过的瓦刀,乒乒乓乓垒墙,姐姐给我打下手,拆泥运砖。就这样,院墙倒,我就垒。可是遇上房屋漏雨,我可没招了,上房子我可上不去。那就在屋里堵,我像一个攀岩高手,爬上梁头,拿一些破塑料布往漏雨的地方塞,塞不住就干脆拿个盆在下面接雨。
一次次在屋里想法子之后,这招也不灵了,外面的瓦退了,有的碎了,必须要爬到房顶换瓦、推整。一个阴雨天,母亲外出不在家,难道我就不会修吗?不,要试一试!没有*,就把家里的架子车反过来靠在墙上,小心翼翼地爬到车的顶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心惊胆战地爬到了屋顶。也许是雨天瓦滑,我还未站稳,竟不自主地向下突然滑去。站在一旁的小妹吓坏了,竟然跑上前去,伸手去接!我至今难忘那惊心一幕,我凌空一脚,把小妹踢出足有七八尺那么远,然后一屁股摔在硬硬的地面上,小妹也倒在一旁,傻傻地惊恐地望着我,她竟然没有哭。妈妈回来后,听了我们的诉说,紧紧地搂着我和妹妹,责怪我太胆大,万一摔坏了身子怎么办。
就在个老宅,我念完了小学、初中,又坚持读完了中专。那个时候,其他大部分人家都先后通了电,装上了电灯泡,我家由于经济拮据,一直没有通电。一个个漆黑的夜晚,我趴在煤油灯下读书写字;一个个漫长的黑夜,我聆听着收音机里主持人温馨的话语入眠。
就在那个老宅,我们一家人在母亲辛苦的养育下,逐渐长大成人,两个姐姐先后出嫁,我也毕业参加工作。生活的艰辛没有让我们绝望,却让我们相互依靠,紧紧地跟着母亲坚强地生活下去。后来,我谈了对象,很不好意思地领着她回家看看,女友回来后很认真地对我说,“你们一家都很坚强,我不嫌你穷,只是感觉你太受苦了!”我内心涌起一个强烈的暖流,感谢上帝把善解人意、贤惠能干的好女人送到我的身边,我暗暗发誓,要用一生去爱她。
1999年春天,由于村庄规划、整改街道,我家老宅被列入拆迁范围。我家又在一处新宅基地上盖起了新房子,有了一个崭新的家。在这个新家,我和相恋两年的女友举办了婚礼,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随着日子的好转,我在现实的生活中渐渐淡忘了自家老宅。可是让我奇怪的是,老在梦中回到那个生活了十几年的老宅。我一遍遍地问过自己,那个新家也已经十来年了,怎么不在梦中出现呢?细细思考,我找到了答案。因为老宅见证了我家的苦难,它已经成为我们全家的一种生命图腾,深深地印在了每个家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