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日志:最游历

  院子的东南角上,有几颗杨树。上学前班时,每当落叶纷飞,爷爷都会和我玩拿叶柄比力气的游戏。那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现在百度告诉我叫拔根儿。

心情日志:最游历

  厨房的门前,平板砖铺成的空地上有五个小坑。那是读小学时,爷爷为我和小伙伴们玩琉璃蛋升级而挖的。

  堂屋棚上的角落里,有一杆拿杨木削成的红缨枪和一把用榆木刻成的剑。那也是读小学时,爷爷为我过“六·一”儿童节做的节目表演道具。

  西屋楼上的窗台,放着三块水泥材质工艺品。分别是韩昌舞剑、杨六郎耍枪,钟馗捉鬼。这些是读初中时,爷爷为我完成手工课任务而精心雕刻的。

  院墙上供奉神灵的砖穴内,有一个铁制烛台。这也是读初中时,爷爷为我上晚自习方便点蜡烛,偷偷跑进原来上班的工厂里车的。

  我家拔水用的绳子,末端比别人家多一个钩子。这是读高中时,爷爷为解决我拔水经常把水桶掉井里而多加的。

  家……爷爷……我……

  除了上面提到的,在这个家里,有许多东西都是爷爷亲手做的。爷爷和我一起生活了十八年。这十八年,是我最快乐和最幸福,也是最难忘、最有价值的一段人生。也故然,当爷爷离开这个世界后,当亲戚朋友都建议我家翻修房子的时候,我嘴上不说,心里却暗许:绝对不能动。因为我知道,一旦这座房子换掉妆容,爷爷也就“真”的不复存在了。

  亲戚邻居都知道爷爷对我最好。见到我,时常会说爷爷给他们托梦的事,并且也会问我是否梦见过。每当此时,我都会好失落,甚至有种被别人笑话的感觉——表面上对你好,走了却再也不想看见你。对于这种不甘,我也曾在多个夜晚里,主动想做个梦,去问问爷爷为什么如此狠心。可事实却是,一旦入梦,就不知道自己游到了哪里。恐慌,让我不得不自欺,想永远保持家的容貌,想用家里和爷爷有关的物件来留住爷爷的魂魄。

  然而,一个凡人所做的梦,终究会在现实面前烟消云散。今年“十·一”前夕,父亲告我说要翻修这座老房子。奇怪的是,坚持了那么多年,这一次我竟然不可思议的默许了。

  世界上,唯有亲人之间的爱是可以传递的。我想,父亲现在为我翻修堂屋,就像当年爷爷为他翻修西屋一样,都在释放着爱。并且,我坚信,如果爷爷如今尚在,不仅会赞许这一切,恐怕早已会像后于爷爷去逝的奶奶那样,经常唠叨:“得赶紧死喽给我孙子腾开地方呢。”

  我曾经问奶奶,爷爷有没有托梦给她,或者说有没有梦见过爷爷。奶奶非常肯定的两字“没有”让我再也不会嫉妒爷爷托梦于他人而不托梦予我,反而更加自豪地深信,爷爷给了我最真挚的爱,那就是离开了,就让你彻底忘记。再也不来打扰你,连休息时所做的梦都不可以。

  堂屋动工那天,尽管自己内心很不舍,眼睛也已模糊,但我还是没有让泪水流出来,硬生生的用锤头,捣毁了那些爷爷亲手制作的家器具。随后,我把所有能留下的与爷爷有关的东西,都放在了院子东南角的杨树下。

  看着这些我将永远封存的东西,在亲友为“十·一”假期是过海飘洋,领略都市风采,还是入乡进山,阅览风土人情而纠结时,我提前在最近的`地方,用最短的时间,在回忆里进行了一次最后,也是最长游历。告别这个家陈旧的温暖,迎接并传递这个家新的关爱。

  枯黄的杨树叶,没有飘舞,重重地砸在地上。叶子生于树,树养育叶子一夏,叶子又反哺树一生。它们之间毫无牵挂,也无不舍,该留的时候留,该走的时候走。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之间没有爱。来年换装之后,它依然绿意盎然的站在那里,就是它们最伟大的爱的表达。

  我抬头仰望天空,轻风中的暖日像一个慈祥的老人。那柔和的阳光,像印象里那双最熟悉的手。温暖,紧紧地抚慰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