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葫芦的散文
遍地残阳,翠绿的藤蔓攀爬烟色的屋檐。花开花谢,结籽成熟,风碎串珠,润浸歌板,一个饱满的葫芦在蓬莱仙山无尽的海雾中,愈加引人遐思。
承载着无数的历史传说,游历不周仙山,走进江南小巷,来到人间。悠扬的丝韵伴梅花簌簌飘舞,碎琼乱玉般落到乌篷船的舷板,船娘的身姿渐入迷离,被搅乱的一江春水向后退却,复又恢复了平静,点点丝韵融入水的灵魂,越发清润。曾几何时,葫芦被制成简单的乐器——葫芦丝,几根管弦,一只葫芦,简单而不单调,吊一串中国结,典雅的民族风情充裕其中。真正的艺术来自民间,经历生活的磨难,世道的沧桑,留存下的是劳动的灵魂,将这种灵魂转化成喜闻乐见的艺术深入人心,广为流传,并无斧凿粗糙之感,更多的是喜爱与尊重。
一曲葫芦丝飘落西窗暗雨,缓慢忧伤的调子在秦淮河水中穿过,厚重的脂粉凝滞了声箫的管弦,点点无奈斑驳了瑶琴的焦尾,但葫芦丝的身影却毫不滞涩。天然,淳朴,圆转如意,温润似玉,犹如青楼女子一声幽幽的叹息,看透了世态炎凉后的冷漠与尝遍了人情冷暖后的无助结合,正是葫芦丝沙哑而保守的音色,如泣如诉,如怨如歌,令人心生疼惜。风髓香盘,珠翠脂粉早已不再重要,夜夜笙歌,醉生梦死已成过眼浮云,仅留的是不顾一切的痴狂与一厢情愿的爱恋。重要的是“人生自是有情痴”;无奈的是“负妾一双偷泪眼”;心酸的是“还君明珠双泪垂”;伤心的'是“怕盈盈一片春江,都贮得离人泪”。从很大程度上看,葫芦丝已超越了乐器的原始形态,而化身为一个幽灵,一个寂寞的幽灵。
丝韵渐行渐远,惟有孤独。葫芦似乎偏爱孤独,傲然独立,天生喜爱羁旅与漂泊,大漠晓寒,汉南晴川,一人,一剑,剑尖上必定挑着一只葫芦,自此天南地北,海角天涯。在某种意义上,葫芦成为酒文化的代表,抛却青铜杯金戈铁鼓之铿锵激越,忘记白玉杯温香软玉之珠润莺啼,看不到葡萄美酒在夜光杯映衬下妖冶的鲜红,辨不出糯香米酒伴着古色古香的陶罐愈加香浓。葫芦以最原始的面貌出现在世人面前,带着天然的豪放,展现最原始的人性,这必定为侠客所钟爱,凛冽的酒入愁肠,惟一觞而解千愁。
暮雨细细,残败的杏黄酒旗在山风中摇摇欲坠,油腻的碗碟挡住了店小二一双朦胧的睡眼,剑客取下葫芦,拔开塞子,可供下酒的仅有几粒发潮的花生,隐隐透着些霉味,几壶下肚,已醺醺然,大呼“拿酒来”,无人应,只得枕着葫芦,寻觅醉乡。
醉乡亦是不好寻的,特别是对于离乡多年的游子,浪迹天涯的羁旅之人,家乡的面目已在沧桑中褪色,伊人的绣帕色泽也不再鲜艳。天、水、地、人,都沾染了些许灰色的调子,似睡非睡,记忆如决堤的洪水般蔓延,乌蓬斜雨,穿花拂柳,是谁在船头浅斟低唱;玉笛笙箫,白衣胜雪,是谁于凌波寻梅望月,涟漪泛入眉梢眼底,全是深意。
有相聚就有别离,离是聚的埋伏,伪装在花前月下的金樽清酒中,颤动在斜鬓凤尾的玉簪金丝上,略带一丝无奈与哀愁。葫芦上精巧的刻画是相思的寄托。夜深人静,冰冷的、细腻的纹理滑过肌肤,可会想起赠予之人,独倚窗棂,泫然欲泣。在一个陌生之地,思念是深海里的鱼,万水之中全是皈依。
“传一曲天荒地老,奏一支水远山高”,葫芦满载文化与思念,于梵音中渐渐消散,记忆中的永恒不是本体,而是内涵与延续,穿越万古洪荒,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