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歌烤被时代散文随笔
冬天是孩子们的欢乐季——雪人,雪仗,鞭炮,花灯……现在又多了圣诞节,早晨揉揉眼,枕头边一摸,咦,圣诞老人的礼物!真是太开心了。至于冬天的冷,根本感觉不到。瓦檐下结冰,垂下一尺长,掰下当冰棒;地上积雪,捏吧捏吧,正好往别人脖子里灌。冷,换来的,都是欢乐和笑声。在我曾经的记忆里,冬天也几乎是温暖香甜的。只有两件事,让我稍稍感到——冷,有点儿难受。
一是自习课。我们一上学就开始有早晚自习。没有炉子,每个小小的肉身,就是生物炉,“呼哧呼哧”冒着热气,相互温暖。可遇上太冷的天,这些生物炉也不管用。最受罪的是两只脚,先是像无数只虫在咬,后渐渐麻木。不知谁先跺起了第一脚,马上有人应和,最后“见贤思齐”,全部跺将起来,渐渐变成一种游戏。跺脚声愈高亢,读书声也愈嘹亮,最后变成两阵对歌。男生起:“李白乘舟将欲行!”女生和:“忽闻岸上踏歌声……”老师从窗前经过,闻踏歌声,驻足,张望,笑。
这踏歌的记忆,一直持续到上初二。记得当时我边上坐了个男生,说起来也算远亲,是某村我一个姨婆的孙子,但我们不说话,从来没有攀谈过。他边跺脚边背杜诗,不会断句,背成“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后来,他多了个名号,叫“冻死亦足”。
第二个记忆,是夜里钻冷被窝。被子虽厚,但经年累月地盖,里面的棉花早变成了套子,硬邦邦,冷冰冰,全靠血肉之躯暖它!钻被窝,成了对意志力的考验。为了坚强,必须有个升旗似的.隆重仪式——先咬紧牙关,再“狼嚎”两声,摩拳擦掌,迅速解衣,“哧溜”钻进去,高歌:“不怕困难,不怕敌人,顽强学习,坚决斗争……”唱上几句,才慢慢适应,偃旗息鼓。
这是我在我姐闺房睡的情形,我姐比我大十五岁,我六七岁时,她都是大人了。如果我跟我妈睡,会很享受。我妈对我简直就是溺爱。临睡,她在屋里点盆火,火光熊熊时分,叮嘱我解扣子。她则抱一床被子,和我姐一起,一人扯被子一头,展开,对着火烤。烤上五六分钟,我妈说:“好了!”她们把被子往床上抬,我这边,也已解好衣。麻利地钻进被窝,舒服得花枝乱颤。第二天起床,衣服凉,我妈再点一盆火,给我烤棉袄,穿上热乎乎的。
现在冬天太暖和,暖气房,半壶茶,一窗阳光,两册书,美其名曰看书,可一会儿就打起瞌睡,醒来但觉惭愧。感觉做学问,还是有必要坐坐“冷板凳”的。冷让肉身受苦,却使头脑清醒;暖抚慰身体,却也萎靡精神。可见世间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纯粹的坏,完全在于人的调和、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