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河散文故事
时光借人类之手,催动一股强劲的新潮流,将曾经繁华的遗迹摧毁殆尽,老高河的容颜或将无处寻觅了。曾经何时,祖母向我描绘它昔日繁华时,容光焕发,神采飞扬,我脑海中立即浮现出老高河“百船争流”、“千人涌动”的蕃盛景象。
高河埠是长江岸边的明珠——鱼米之乡,高河能通江达海,历史上贩运稻米的船只密集,多达百艘,下达南京、镇江,上至九江、武汉。土街(安乐街)一度车水马龙,天南地北的商贾云集,商铺多达300家,往返客商千人,因此“高河埠”享誉南北长江之上“高河船帮”闻名遐迩。
漫步在普济石桥上,石栏肃立,岁月远去,化作雨蚀风划的痕迹,石板光滑,承载多少红男绿女,披戴斗笠蓑衣的农夫,长袍马褂的商人,或嬉笑,或焦愁,匆忙地走过?桥下清澈的碧波里,仿佛依然倒影着船家摇曳船桨的身影,那黝黑的脸庞流淌着汗水,满是对未来的希翼。岸边柳枝飘拂的古树,可见证了高河河面上“舟楫如林”的商业辉煌?
河岸边起步进土街,街巷迤逦而上,两边门市,曾经客人络绎不绝。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土街已经衰落,空有麻石条街道和徽派小楼,残留着商业气息、徽商的韵味。时代变迁,无数次潇潇洒洒的秋雨之后,街道冷清,间或三两家,木门半掩,里面幽暗,一位老太静坐,轻摇芭蕉扇,仿佛在回忆当初车来人往的兴旺光景。踽踽独行,约摸一里路,庞大的粮站出现在眼前,它是整个高河镇最宏伟的建筑物之一。儿时,酷热的夏天,父亲和母亲拉一板车晒干的新稻,一路颠簸,进站完粮。我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晨雾未散尽,我们就排在蜿蜒的队伍后面。烈日下,焦急地等到下午,我家的板车才缓慢地移进粮站。父亲和母亲驼着一麻袋稻谷,走进仓库。库房内稻谷堆集成山,他们像只大虾子爬到顶,然后倒下稻子,抖落干净,出来时,大汗淋漓。我守在车边的阴凉处,口干舌燥,饿得头昏眼花,巴望着早点兑到钱。父亲拿着一叠被汗湿透的纸币时,眉开眼笑。他买一支两毛钱的香蕉冰棒,作为对我的犒赏。他们自己舍不得吃。
曾经有个传说,有个少妇完粮,驼稻谷,用力过猛,把腰带涨断了,裤子落下,众目睽睽,她羞得无地自容,回家晚上就上吊了。随着国家的发展进步,农业税取消,农民解脱千百年的枷锁,粮站随之冷清起来。
从粮站往上走,行两百米有个非常气派供销社。走进弘大宽敞的大厅,立刻感到阴凉舒爽,一股日化用品的清香扑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货架,分成三类,从右开始是花色各异的布匹,中间是日化用品,香脂,肥皂、花露水……左边是笔,簿本,彩纸……厅中右手边摆着锄头、扫帚、铁丝、洋钉……左手边是化肥尿素。小时候,日用百货都在这里购买。我凭票买尿素时,面对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流连忘返。
它的`斜对面是老文化站,门头中间有一五角星,庄重气派,里面黑隆咚的,我没有看见过跟文化有关的活动,它隔壁有家文化用品商店,售货员是个年轻的姑娘,亭亭玉立,面容娇美,我喜欢在浏览文具时,时不时地偷看她几眼。
老高河有三道特色的风景。其一是:中心小学门前十字路口,卖凉茶的小摊子。一把黄洋伞撑开,下面摆一张旧木桌,干净的桌面上摆着四个玻璃茶杯,半杯茶水黄晶晶的,杯口盖着一块小玻璃,桌下立着三个水瓶。桌边坐着一位皮肤黝黑的老妪,面容慈祥,悠闲地看着南来北往的过客,像一位海边坐看潮起潮落的智者。偶有路人渴了,坐下来,老太太悠然起身,娴熟地端起水瓶,加点热水,兑冲茶水温热。骄阳之下,“哗啦啦”的冲兑声,像动听的音乐。一次,我在街头闲逛,口渴难耐,见此茶摊,如获至宝,丝丝苦涩缕缕清香的茶水入口,润喉解渴,感觉人精神起来。
许是小时候食物缺乏的原故,我对食物记忆力非常好,如今忆起十字路口的洋锅炸肉(粉蒸肉),馋液欲滴,当时大约是三块钱一碗,六七片肉,从蒸笼里端出,粉香扑鼻,让人口水直流,入口软,酥,烂,吃到肚子里,口腔余有香粉,回味无穷。那时,农村人大多穷苦,我家一年之中吃不上三次,只在手头宽绰的时候,才端一碗回家。祖母病危的时候,还念叨着洋锅炸肉,回味中,露出甜蜜的微笑。
余香犹在,不见洋锅炸肉。几年前,我搬回高河时,曾一度见过有家早点店里卖洋锅炸肉。
老高河另一道风景,是汽车站前,坐着一溜打扮干净利落的村妇,面前摆着竹篮子,里面放满烧饼,黄灿灿的,看着就食欲大增。远方的大巴车到站,未停稳,女人们一哄而上,用那甜美的乡音说着蹩脚的普通话叫卖着“好吃的烧饼,一块钱两个!”在送饼接钱的传递过程中,她们把高河人的勤劳精明展现给远方的客人。在漫漫旅途中,客人们一边品尝松脆甜美的烧饼,一边回味高河的风土人情,在记忆中留下一个美好的地方——高河埠。
随着县城搬迁,高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老高河的味道淡去,父辈的苦难结束,如今高河逐渐都市化,逐渐兴旺发达,但我总觉得缺少什么,眼看老高河的遗迹消失,我想未来的高河在新的城市化的过程中,是否可以恢复土街的风貌,让人们感受高河幽深的历史和优美的人文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