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歌语言

  感情是血肉之躯的灵性。把这种灵性潜注到分行的文字之中,这便是诗了。更确切地说,一首诗就是文字组成的一个具有感情的艺术生命。所以说,诗是以文字为血肉组成的生命。

散文:诗歌语言

  在意识形态中,感情是最浪漫、最活跃的分子。它可以上天入地,纵横古今,所有时空没有它不能到达的境地;它无影无踪,恣意飘忽,没有阻隔的障碍,没有逻辑的束缚;在诗歌中,一切修辞手法都是它驰骋的工具,一切语法规范都不能限制它行止的*。

  “老树枯藤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是纯粹的词语罗列;“春风又绿江南岸”让词语改变了性质;“二月春风似剪刀”让春风变成了剪刀;“一江春水向东流”让江流变成了愁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让飞雪变成了梨花;“春蚕到死丝方尽”让蚕丝变成了誓言。

  现代诗歌的语言更是如此:

  “我有三种想法/就像一棵树/上面蹦跳着三个乌鸫”(斯蒂文斯的《观察乌鸫的是三种方式》),这里心里的想法成了树上的乌鸫;“我是你的废墟”(米肖的《在灾难中歇息》),这里人也成了废墟。

  在诗歌中,不能组合的`可以组合了,不能搭配的可以搭配了,不可想象的成为可能了。像这样突破语言规范的句子,实在是举不胜举,在小说、散文以及其它体裁中实在是难以寻觅的。

  诗歌语言象一个任性的公主,在语言的殿堂里可以肆意横行。

  这样说诗歌的语言岂不是行为乖张,恣意妄为了吗?非也。诗歌语言在语言的家族中永远是一个德行高尚的君子,对语言有着它崇高的追求。

  诗歌语言是追求精粹的。它永远不会有多余繁杂的字眼,它总是以一当十,浓缩而精密,不可多一字,不可少一词。

  诗歌语言是追求新奇的。它最厌嫌人云亦云、鹦鹉学舌、拾人牙慧。它像一个追求美妙绝伦的女子,永远不想和俗人一样有相同的装束,哪怕是一吊相同的耳环;诗歌语言像一个青春的摩登女郎,其服饰和发型永远是超前的、时尚的、潮流的、充满了创造的朝气。

  关于诗歌语言的新奇,让我想起了一件往事。曾有一位朋友让我看一首诗,我说结句不好,他问我原因,我于是想了下面一段话:

  有一天,你追慕已久的姑娘突然对你说:“我爱你!”这时你一定非常激动,甚至欣喜若狂。而对一个旁观者来说,他可能认为“我爱你”是虚假的感情。也许这三个字你等了很久,但对旁观者来说,他感到这三个字太平常了。诗是写给旁观者的,不是写给当事人的。

  这就是诗歌的语言:它对自己如此放纵,又对自己如此严格,几乎近于苛刻;它对自己如此大胆,又对自己如此谨慎;它如此地追求潮流和时尚,但又绝不想堕入俗流。

  诗歌语言是浪漫的,但它绝不是肆意泛滥的洪水。它恪守的是感情的语法,遵循的是感情的逻辑,奉行的是生命的法则。因为诗歌是文字组成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