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如懒猫散文
岳父退休后像一只懒猫,一只让人尊敬的可爱的懒猫。
岳父是教师,退休快二十年了。刚退休那几年,岳父给姐家看房子,或在妻学校照顾小孩期间,去地里种种菜,乐此不疲。自从进城后,没地可种,就整天守在电视机前,打发无聊时光。岳父的耳越来越背,说话要喊,才能听见,将电视声音调至最大,对他而言,仍细若蚊蝇,与哑剧无异。岳父这几年一粘椅子就瞌睡,常低着头,扁着嘴,坐在躺椅上呼呼大睡,像极了一只很会找地儿享清福的懒猫。电视机是他忠实的伙伴,从不干涉他瞌睡,一如既往地播放着。时间就在岳父的酣睡里,静静地流淌,也流进岳父的梦里。
岳父好静,不好动。一人呆在房间里,将电视静音,房间里寂静无声,如同没人一样。年青时就不喜欢体育运动,退休后更懒得活动,对广场舞和老年操,根本不感兴趣。岳母实在看不过去,硬逼着他晚饭后一起外出散步,全程陪同和监督,防止偷懒。因为岳父耳背,行动迟钝,路上车多,一人外出太不放心。岳父除了看电视,还乐意坐在岳母身旁,看岳母打扑克。岳父身为教师,却不会玩最简单的扑克,用岳母的话说,就是懒,懒得学。岳父安静地坐着,见岳母赢了高兴,也跟着微笑,笑得很含蓄,像绅士。岳父有时不在房间里看电视,却在一楼堂屋门前长时间静坐,不时地往路口张望,冬天也不怕冷,像在等待什么。熟悉的人都知道,一定是岳母外出作客了,他在等岳母归来。
岳父是个慢性子,太憨,年轻时如此,老了更甚。岳母在隔壁喊他,很长时间没听到动静,等急了,他才慢悠悠地走来。岳母数落他,岳父总会将笑容挂在脸上:“着啥子急嘛,又不是忙着去拣钱。”岳母一拳打在棉花上,气消了,好比见了乖巧的猫,怎么也恨不起来。见岳父如此,岳母笑着瞪他一眼,无可奈何,只好听之任之。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可有一件事做起来却很利索,那就是钓鱼。岳父喜欢钓鱼,不放过任何钓鱼的机会。天气晴朗,岳父大清早骑上他的专车——电动自行车,赶往目的地。钓鱼,岳父有的是耐心,坐在池塘边,像生了根似的,一钓就大半天,直到天黑才回家。一到家,就急着给我们打电话,要我们去拿鱼,这也是他最高兴的时候。每次钓的鱼,几乎全送人了,有时自己掏钱买下的,我们给钱他不要。收获颇丰时,也送旁人。由此看来,岳父钓鱼,是为了送鱼。
我从未见过岳父发过火,没见过与岳母红过脸,吵过架。我有时甚至怀疑,岳父有没有阳刚之气,有没有男子汉气概。直到有一次,才彻底打消了我的疑虑。那次,大伯与叔为老屋场的地基界线,争得不可开交,吵得很凶,差点动起武来,兄弟情谊,在利益面前如此不堪一击。相持不下之时,岳父主动出面调解,无论怎样做思想工作,双方谁都不愿意先让步。岳父忍无可忍,大发雷霆,狠狠批评了兄弟俩,最终问题妥善解决了。原来,岳父也有发怒的'时候,他为亲情而怒。
岳父不爱做家务,这几年,好睡懒床的岳父,却热衷于给大家磨豆浆,非常重视。每天五点多起床,就开始忙碌,变着花样,往豆浆里加入花生和红枣等。豆浆磨好后,他自己不喝,可愿意与岳母给我们送豆浆,俩人蹒跚地穿过十字路口,来到我们住的小区楼下,再由岳母送上来。我家住在五楼,岳父爬不动了,很少上楼,站在楼前仰望楼上,静候岳母下楼。
岳父不到八十,越发老态龙钟,行动迟缓,走路做事,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岳父确实老了,不免让人心生一丝痛楚和担忧,担心岳父像秋天里的一片树叶,随时可能被岁月的风吹落带走。这种担忧,从几年前就开始,年年如此,现在依然如此。
好在岳父想得开,与世无争,一切顺其自然,来去皆有定数。退休前不争名不逐利,当过校长干过财务,样样干得有模有样,有声有色。不求人不走后门,八十年代安排就业,不是什么难事,可大舅哥毕业后,全凭自己去努力,现今穿着制服干着保安。我想,岳父想法简单,做事单纯,不失为一种明智的处世之道,不为名所困,不为利所惑,容易知足,活得潇洒,活得自在。
其实,做懒猫挺好的,有的人想做,还做不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