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最终与最初散文
立秋过后,阳光依旧霸道且强势。但是已经拿树荫下纳凉的人们没柰何了,树影婆娑筛碎一地光影。细柔的风吹过,轻轻,凉凉。
晌午过后,万籁俱静。吵闹的的小桐桐也恬然入睡,浅浅的呼吸。趁着小桐桐午睡母亲拿起做到一半的针线活,去院子里的梨树下继续做小被子。再过些日子妹妹的二宝就要出生了,一如三年前小桐桐出生母亲喜悦的忙碌着。
我搬着小板凳就着母亲身边挨墙坐下,摇着小团扇,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母亲闲聊。母亲抬起正在行被子的手用针鼻儿理了理鬓角的白发说:“再有一阵子是你爷爷三周年祭了”。完全沉浸在新生命即将诞生的喜悦中我恍然忘记了,爷爷离开我们已经要三年了。
三年前,爷爷因为脑血管病的旧疾瘫痪在床。终日半倚着墙坐在床上。唯一能看到外面的是眼前的两扇小窗。患病以后他常常整日麻木的望向窗外。我曾不解外面有什么吸引他呢?无非是一只悠然自在的黄毛小狗并几盆不名贵的花。
自从爷爷不能下床以后,依着医生的嘱咐,父亲每日给爷爷做些易消化的粥或者面皮儿。金黄的小米,配着细碎的葱花。再切上一些自家腌的'咸菜。小火慢炖,熬得又稠又香。父亲总是盛满一晚,轻轻呵气,小心翼翼喂给爷爷吃。每到这时候爷爷呆板木讷的脸上就慢慢的舒展开。盈着微不可察的笑。我以为爷爷是喜欢葱花粥,于是父亲不在我也按照父亲的方法做给他吃。我没有父亲那份细心,我总是端给爷爷让他自己吃,然后坐在床边自顾自玩手机。
爷爷生病以前脾气倔强,并不那么得我和妹妹的喜欢,病了以后我自然觉得他不需要我们的陪伴。就这样很少跟他待会儿。我终究觉得每日卧病在床无聊了些,自作主张给他买了一个戏匣子,从前他没生病时曾经表达过想要一个。走了很多地方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店买到了他要的那种古朴的收音机。爷爷似乎很喜欢,颤抖着老树枝一样枯瘦手摆弄着收音机。打那以后他每天早晨多了一项娱乐,早早醒来听评书。
时间这东西于年轻人来说从来都不知不觉,那天晚上爷爷含混不清的喊父亲的名字。父亲赶紧坐到他身边陪伴。感觉爷爷的头发胡须有些长。父亲打了水,细致的在爷爷脸上涂上泡沫,小心翼翼的刮干净。爷爷的白头发硬而杂乱父亲又花了好一会时间给他理发。最后洗脚剪指甲,擦身。一切那么从容。爷爷只是含着浑浊的泪看着父亲,眼里蓄满了不舍。
翌日清晨,爷爷喝了一袋鲜奶,少见的躺下闭目养神。吃完早饭一家人各自忙碌自己的事情。我便躺在卧室里看书。临近中午母亲做好饭给爷爷送过去,生病以后爷爷吃饭间隔比从前短些,总要提前做给他。
“快点过来,你爷爷不行了”母亲焦急的喊我。我并不相信母亲的话,早晨还好好的啊 。怎么就走了呢。穿鞋,跑到爷爷屋子,一连串的动作我浑然不觉。爷爷依旧半倚在床上,眼睛张着,嘴巴张着似乎在喊着什么。脸上是枯萎的脉络。干枯的手里抱着我买给他的戏匣子。我摸摸自己的脸颊一片水泽。至亲的爷爷走了,此时我才愿相信,属于爷爷的流星已经陨落在天际。
按照村里的习俗,我作为长孙女要在爷爷的屋子里给他烧一摞纸,那是他上路的零钱。系好白孝带,我屈膝跪着,一张张点燃纸钱。跳动着的火苗烤的我脸生疼,我没有躲开。我很想送他最后一程。家里人打电话通知了正在上班的父亲。父亲回来时我依然跪在爷爷床头,一进门,父亲扶着爷爷放声恸哭,一个即将为人姥爷的父亲哭的像个孩子。我知道他是真的伤心。
就这样爷爷在患病半年后,悄然无声的离开了。去世的时候没有一个人陪在身边。这成了父亲心中迈不过去的坎儿。也成了我心中的遗憾,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种遗憾叫做“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此后十余天,小桐桐出生了。一个阴沉沉的下雨天,天空落下的雨点彷如断线的珠子。接到母亲的电话父亲开车去单位接我。我的心里激动不安,一个新的生命就要诞生了。车开到果山父亲一脚刹车突然停住。什么也不说,额头抵在方向盘上。我疑惑问:“不舒服吗”?父亲摇摇头说:“不是,我想要是你爷爷没死,他现在看见重孙该多高兴”说着父亲慌乱的抹着脸颊上的泪泽。我默默不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
赶到医院时妹妹已经顺利诞下一个可爱的小女婴,父亲又是老泪纵横。
短短十余天,我们经历了生与死。生命最终的悲哀和生命最初的喜悦。浸泡在眼泪里的悲哀和喜悦人心的泪珠。这都是我们对生命的爱。望着妹妹怀里小小的人儿,包围着她的是家人满满的爱。这时我忽然明白,临终的爷爷多么渴望家人关爱的目光。而这些我们粗心大意的忽略了。比如他那么开心父亲陪他,那么珍惜我送给他的戏匣子。
生命的最终与最初,我们都要倾心关注。